“周貴？”

喚道。

周貴抬起頭，聽到了鬼魂喚他的名。

……

薊縣周家子周貴，痛失慈母之后，由顧昔相救，養在他的隴山衛中。

由于年紀尚，筋骨還未長開，周貴只練，還不能上戰場。自從羌人歸附之后，他顧昔指示，負責照料年紀相仿的小羌王桑多。

驛站里，火把一叢叢點起，這一隊隴山衛神各異，氣氛詭譎。

房門外，一人一鬼在屋檐下相對而立。

周貴已比數月前量高了不，此時目不轉睛地看著迎風而立的鬼魂，面上不見一懼怕：

“小娘子，我記得你，你當時是和顧將軍一起，救我阿娘的那個鬼魂。”

“你能看到我？”沈今鸞猶疑地道。

周貴點了點頭：

“我能看到我阿娘，也能看到其他鬼魂。”

沈今鸞問道：

“你為何會在此？是顧昔讓你來的？”

他還小，既不能上戰場，理應留在朔州才對。

周貴起小小的膛，無不驕傲地說道：

“顧將軍要我守護桑多，寸步不離。如有必要，不惜一切。”

如有必要，不惜一切。沈今鸞咀嚼著這一句話，顧昔難道覺得桑多會有危險？

向驛站里這一隊行事古怪的隴山衛，心下一沉。

羌人也是兩次云州之戰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沈今鸞著窗紙上的燭火，里頭奔波的桑多已睡下，傳來輕聲的鼾鳴。

出于一剎那的直覺，忽然扶住周貴的肩頭，問道：

“你與小羌王關系如何？”

周貴想了想，回道：

“我和他年紀相仿，相這一月來，他很信任我。這幾日他一個人京，一直有些害怕……”

沈今鸞沉片刻，計上心來，對周貴道：

“顧將軍救了你，你愿不愿意以命報答他？”

周貴不解，略有猶疑，似懂非懂地道：

“可是顧將軍只是要我活著，守好桑多……”

“倒也不會真讓你死了。”沈今鸞打斷了他。

想起能讓秦昭還魂的那位敬山道人。以他與地府的關系，勾來一個普通的魂魄，應該并非難事。

于是，斂了斂袖口，朝著面前的小年微微一笑道：

“但死這一回，或許可以讓你見一面你那死去阿娘。”

除了唯獨看不的顧昔，沈家十一娘這一生拿人心，歷來從無失手，當下便一語中的。

果如所料，一聽到能見阿娘，周貴的眸霎時亮了起來，猛烈地點頭道：

“我想再見一面阿娘。你告訴我要怎麼做？”

“你先別急著答應。”沈今鸞瞇了瞇眼，漫不經心地道，“你這麼就把命給我，不怕我是鬼，會害你嗎？”

“阿娘說過，鬼有時候比人善良。況且……”

周貴抬起眼，著的雙眸熠熠生，咧笑道：

“你是顧將軍的人，我信你。”

顧將軍的人。沈今鸞微微一怔，素來冷若冰霜的面上浮現出一若有若無的笑意，燭火照下，宛若云霞薄紅。

不聲，指了指炕上的桑多，還有案上他那一副儺神面，對著周貴耳語一番。

周貴聽著先是瞪大了眼，后來目漸漸堅定起來，朝重重點了點頭。

……

這一驛站破舊，火杖有些年頭了，燒出來的黯淡昏黃，四影伏。

安頓好羌人之后，沈今鸞一直提著的心稍稍松了些許，卻也沒完全落地。

召來一直混跡在隴山衛中的賀毅，打聽況。聽他述道：

“這群隴山衛是有些古怪。有幾人對那位顧昔頗為不敬，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奇怪，他們是不是發現了顧昔的什麼？”

沈今鸞面平靜，心底沸騰般煎熬，沉下聲，問道：

“他們在說他什麼？”

賀三郎撓撓頭道：

“的我沒聽清，總之，不是什麼好話。”

語罷，他又了一眼旁明暗不定的魂魄，問道：

“十一娘，你這麼關心顧家的隴山衛和羌人做什麼？”

“我其實一直擔心，我們此次雖京，有大臣聲援，可召來的鬼魂真的可以作為人證嗎？我這心里，總有些虛……”

“除了當年鬼魂，還有一個證據已在路上了。”沈今鸞遙遠山，淡淡地道。

聽到如此出人意料的回答，賀三郎疑地回過頭去。

晦暗的夜下，魂魄姿立，輕的袖在風里涌不息。目映著連天的月火，如在靜夜里暗燃。

聲平淡，咬字如有萬鈞之重：

“我懷疑，顧昔是在重演當年云州戰敗的慘案。”

耳邊如有驚雷轟鳴，賀三郎抬起眼，瞳孔一點一點睜大，心頭似有烈火燒了起來。

沈今鸞面上不見一猶疑，神極為平靜，一字一字說道：

“留在駐地的隴山衛，京為質的羌人，孤軍深的將軍……三郎，你不覺得很像麼？”

賀三郎登時心頭一震，張了張口，還反應過來，只見已開了口：

“諸多細節，環環相扣，與當年的局面分毫不差。”

支離破碎的線索正在拼湊起來，沈今鸞已覺到，顧昔此去云州的謀劃，和翻案之局，明暗錯，切相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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