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英年早逝的二哥,北疆戰死的父兄,今日凄慘的境遇,全拜當年的顧家人所賜。
有那麼一瞬,沈今鸞真想毀了這顆解藥,全然斷了顧昔的生機。讓他也嘗嘗毒發死時痛徹五臟的滋味。
明的手在袖中挲著藥丸,遲遲不決。
“我們可先走了,因為啊,你那個拜過堂的活人相公,尋不見你心急了,已找過來了。”
鬼娘子們擺,掩笑,對著指了指遠的崖口。
沈今鸞凝眸,向大霧的盡頭,可見一道修長的廓,被月勾了銀邊,灼灼發亮。
雖只是一道黑的剪影,面容全陷在暗里,沈今鸞卻一眼認了出來。
還真小瞧了顧昔,中毒后行路都艱難的人竟能只從那崖底困。看來,離去前那一句激將之語起了作用。
要是統領北疆的顧大將軍就這麼死了,未必太過可惜。
沈今鸞驟然收攏手心,將那一顆救命的解藥藏于袖中。
將顧昔的命握在手中的滋味,真不可謂不妙。
回到北疆這數日來,在紙人里做低伏小,忍氣吞聲,被迫陪他演這出戲,已是厭煩至極。
也該是時候圖窮現匕了。
第20章 窮途
墨云蔽月。
陡崖上的衰草在風中瑟瑟發抖。草叢被風吹得低伏下去,約出幾人兜鍪上的紅纓,隨風拂。
顧昔和后的親衛,將紅纓銜在中,避免暴。
他們一行人躲在崖邊一嶙峋怪石底下。方才為了從崖底巖壁攀爬上來,全都卸了甲,毫無防備。此刻袍被峭壁未化的積雪浸,渾寒涼,尚在滴水。
若一不小心下去,必是碎骨。那也總好過永遠被困死在下面。
行山險峻,上頭竟也再無箭矢襲。太過順利,令人生疑。
現在又實在太靜了,更是不同尋常。
駱雄忍不住低聲音,問后的軍士們:
“你們可有聽到什麼靜?”
遠眺崖上,原本明亮的火把一個接著一個熄滅了。像是被狂風撲滅,再也沒有燃起來。
顧昔著那湮下去的火,眼眸促狹了一瞬,向眾人示意噤聲。
他攀上怪石,縱一躍,跳上了崖邊。余下眾人訓練有素,虎躍貓行,一個接著一個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崖邊大霧一直未散,地上霜雪斑斑。沿著衰草一路潛行,草叢分撥的盡頭,赫然顯現一道長長的痕。
顧昔屈,以刀柄蘸了些許。
跡猶溫。
眾人腳步一滯,再循著跡探去,發現草叢深躺著兩尸首。
“難道是北狄人?”眾人拔出了懸在腰際的長刀,嚴陣以待。
若是北狄從云州來犯,不僅他們生機全無,邊防更是危極。
顧昔按在革帶的手指緩緩落在刀柄握,凝眸細看,認出是悉的面孔,道:
“是那一幫逃犯。”
駱雄將兩尸翻開,借著微弱的上下查看。
“這兩人都是七竅流而死,上并無刀劍痕跡。”他嘀咕道,“難道又什麼是鬼相公?”
越往前走,又一顧家逃犯的尸橫七豎八倒在兩旁,也是七竅流,死不瞑目。
眾人越走越心驚,沒想到死了那麼多人。
這些逃犯若還活著守在此地,就算他們有驚無險從崖底攀了上來,也免不了一場惡戰,生死猶未可知。
前面茂的草叢抖一下,一聲微弱的呼聲傳來:
“有鬼……救、救我!”
顧昔快步過去,撥開草叢,見一人臥倒在地,雙在草間拖出兩道猩紅的痕,似是要逃去懸崖邊。那道疤痕,撕裂一般,長至染的眼尾,在夜下顯得猶為可怖。
正是在崖頂設伏截殺他們的顧單鈞。
這一回,他見了顧昔恍若是見到救星一般,面上只剩懼意,聲嘶力竭:
“九郎,救我!鬼、鬼要殺我!”
“哼,還想騙人?”駱雄拿刀抵在他咽。
刀尖一及,便有一道殷紅的流從他眼角、鼻間、雙耳、口里緩緩溢出。整個人像是從水中撈出來,毫無活氣。
眾人皆驚,顧昔后一名通醫的親兵疾步上前,開始救治。
顧昔面無表,屈膝半蹲,道了一聲“四叔。”
顧單鈞聽到他這一聲“四叔”,驚恐的眸陷一瞬的沉湎,流出一傷懷,一釋懷。
他被這小子追殺了十五年,好不容易設下毒計,以為終于可以將他困死崖底,永絕后患。
沒想到他竟還能死里逃生,帶人攀著巖壁上來了。
到底沒什麼能困住顧家九郎的。他素來擅長以命相搏。當初是,今夕亦是。
顧單鈞稍稍恢復了清明神志,自知時間不多,看著顧昔自嘲一笑道:
“九郎,此局還是你贏了。我才智手段皆不如你,隴山顧家的家主,還是你當得……”
顧單鈞扯了扯染角,忽出一詭譎的笑:
“只可惜,縱使九郎你英明一世,機關算盡,可天下之大,你大哥的尸首,你怕是這輩子都找不到了。”
顧昔淡薄如水的眸凜然似刀,袂迎風獵獵。
“四叔不肯說也罷,”他眺云州的方向,淡淡道,“事在人為,天底下并無一定辦不到之事。終有一日,我會找到大哥的尸骨,也會查明當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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