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nbsp;nbsp;“討你歡心”

越明珠不知道自己在大伯心中掀起了多大的風浪。

裴晏遲那日給了一對泥做的貓咪, 附了一張信箋，特地說明他是頭一回學會，若有紕, 還請指教。

越明珠覺得他得很細，小貓的墊看起來都乎乎的, 說是頭一回, 可比閑著沒事就練習的手藝好得多。

聰明人果然做什麽都比別人厲害一些。

承認有點嫉妒。

其實越明珠左看右看地都挑不出什麽錯，但裴晏遲都這麽說了, 實在不想放過這難得的可以挑剔他的機會。

所以想了半晌, 終于憋出了“有待提高”這個模棱兩可的評價。

等雲青回來時，越明珠便等不及問：“他有說什麽嗎？”

“公子問, 是不是只有那一句話。”

越明珠思索了一會兒，道：“他難道覺得我賜教得太了嗎？”

雲青不吭聲了, 但越明珠覺得想得很有道理。

裴晏遲都說了讓賜教，總不可能期待答非所問說出別的話。

其實越明珠原本沒有想給裴晏遲說什麽多餘的話。

但看在裴晏遲這麽虛心教的份上, 決定大發慈悲地破例一回。

跟桌上那只泥的小貓大眼瞪小眼, 端詳良久之後，提筆，絞盡腦寫了一整張紙, 讓雲青晚些送到對面的府上。

一街之隔, 在越明珠冥思苦想如何賜教時, 裴晏遲正在聽屬下稟報公務。

衙府人多眼雜，又并非他的心腹把控, 有些事不便在衙中詳談, 譬如快馬加鞭送回上京的急報。因此于他而言, 回到府上後也并非歇息，只是換了一個地方例行公事。

這樣的日子已經過了很多年, 明明有越明珠陪著的時日才是極數。

但完完全全置于只有他一人的府邸之中，裴晏遲忽地發現，他現在似乎更習慣後者。

能夠在書房裏或者床榻邊摟著翻閱邸報，能夠離開書房走一段路就看見有人在等他，亦或者最不濟像前幾日一樣，理完公事，可以看見安靜的睡。

他比他想象中更不能離開越明珠。

莊河稟報聲漸緩，心中悄悄反思起自己方才的話有無什麽錯。

先前沒見到夫人時，自家主子的表都還平平常常，在書房聽了他幾句彙報，臉便驀地冷了下去，他難道出了這麽大的問題？

反思之際，下人匆匆敲響了房門。

裴晏遲連眼都沒擡一下，容冷淡地翻了頁案宗。

莊河見狀正要代他開口訓斥，卻聽見外邊道：“公子，是夫人送來的信。”

裴晏遲：“拿進來。”

他原本以為又會是很簡短的幾個字，結果打開蓋了花印的紙箋，竟然滿滿當當寫了一整張。

就像是從前錯認他時一樣。

這完全在裴晏遲意料之外，他手指的作頓了頓，才繼續抻平了紙箋。

不過只看兩行，裴晏遲便發現一切又都在理之中。

越明珠怎麽可能寫那麽長的甜言語給他。

莊河低著頭，餘卻在瞥著男人的神。

他約覺得夫人在這時候送來的信箋并不是什麽好東西，一打開，裴晏遲的眉便輕輕蹙了起來。

男人幽幽道：“我還不知道我的玩意有這麽醜。”

果然是被夫人嫌棄了。

莊河覺得他還是不要接話得好。

出師不利，任是誰都很難不心煩。

不過一個字一個字看過去，裴晏遲發覺越明珠挑刺挑得十分認真。

連他都沒有發現自己在那只貍奴的爪子側留下了半顆指紋。

他幾乎能想象出來越明珠在燭火下擺弄審視那只小貓的樣子。一認真，的臉蛋就會不由自主板起來，臉邊微鼓，讓人很想要一下。

莊河已經可以預想到，等會兒接著稟報時，會面對一張冷沉得多麽不近人的臉龐。

然而過了一會兒，他忽地聽見一聲低低的笑。

莊河一愣。

等他擡起頭向裴晏遲時，男人已經將信箋折好在墨硯下，語氣一改剛剛的冷漠，顯得十分和緩：

“繼續說正事。”

…………

越明珠頭一回發現裴晏遲有如此謙遜的一面。

他似乎當真聽取了的意見，接下來送到桌上的小擺件愈發，也不再拘泥于用黏土，有的是他一刀一刀在木頭、玉石跟琉璃上刻出來的。

不足掌大，但個個都惟妙惟肖，活靈活現。

哪怕越明珠對雕刻一竅不通，也能看出來他用了心。

除了雷打不親手做的小擺件，還有些別的五花八門的玩意，有時候是吃食，有時候是在街市看到的新奇的小東西。

不同于說話時偶爾還會蹦出來些花言巧語，裴晏遲的信箋上字跡鋒芒畢，辭藻也十足簡潔。

今日換了一只細的刻刀，跟之前比之孰好孰壞。

今日想起來你以前喜歡吃芝麻餅，味道如何。

今日得來一株據說能常開不敗的仙草，跟尋常的花草也不知道有什麽區別。

他問得很認真，越明珠也不免打起了認真的態度，一來二往，也不知道為什麽又跟裴晏遲互通起了書信。

越明珠想起剛剛認錯人的那段時日，裴晏遲也喜歡隔三差五地給稍些小玩意。

恢複記憶後一切都好像變了，實在沒有辦法再以心上人或者夫君的眼跟裴晏遲相。

但是有的東西又好像沒有變過。

譬如裴晏遲總是特別會投其所好。

再譬如，收到他心準備的心意，總是會有點開心。

翌日，到了下衙的時辰，裴晏遲的馬車準時地行駛回府邸。

他一走下馬車，破天荒地瞧見一道茸茸的影。

天氣冷了，越明珠換了一件更厚實的狐大氅，整個人都裹得嚴嚴實實，只出一雙烏黑水亮的杏眼。

裴晏遲不聲地掃視過的眉眼，站定在面前，緩聲道：“看來我前幾日的表現還算不錯。”

多虧在互通書信時跟裴晏遲說了許多話，重新以另一種方式悉了起來。

此時面對他，越明珠已經不再像前幾日那般有種莫名的局促。

道：“外邊冷，先進來吧。”

裴晏遲面上還十分平靜，嗯了一聲，往前一步，走到旁邊。

越明珠偏過，出手來。

這樣的景在他們過去再常見不過，裴晏遲十分自然地牽住了的手。

掌心相時，兩個人的作都是一頓。

瞧見越明珠愕然的神，男人意識到他剛剛産生了點誤會，收回手，趕在出聲之前冷靜地開口：“抱歉，之前習慣了。”

“……”

掌心的溫度一即離，分明是他做錯了事，越明珠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有點窘迫。

一路走進前廳，踏過門檻，才低聲解釋道：“我剛剛是想讓你把東西先給我。”

裴晏遲道：“那你過來一點。”

越明珠依言照做。裴晏遲的手卻沒有落到掌心上，而是擡起，放在發髻邊。

頭上多了一丁點重量。

越明珠愣了愣，下意識搖晃了一下腦袋。

餘瞥見了跟著晃的步搖，是細泛的金。

裴晏遲認真端詳了一會兒，道：“果然很適合你。”

不知道越明珠會不會想起他，但他的確看到什麽東西都會想到越明珠。

步搖上是用金鑲的一簇海棠，并非尋常完全盛開的樣式，含苞待放。他一瞧就覺得應該屬于。

正好越明珠長得明豔，不施黛也能得住華麗的簪釵。

等坐下，雲青連忙把銅鏡拿到面前，越明珠這才瞧見這只金步搖的全貌。

也覺得很適合。

裴晏遲果真有有點眼。

的角微微翹起來，又被矜持地平。

決定簡單地關心他一下：“你每日都要給我送這些東西，有些還要自己親自手，會不會很耽誤時間？”

裴晏遲：“不會。”

越明珠的心放了下去。

裴晏遲：“正好聽他們講話的時候很無聊。”

越明珠的心又提了起來。

腦子裏很難不浮現起某種畫面，底下員戰戰兢兢稟報，而桌案後的男人心不在焉地雕著一只木頭或者玉石小貓。

“……”

越明珠由衷地追問：“他們會不會怪到我頭上？”

裴晏遲語氣淡淡：“我還沒有怪他們耽誤我討你歡心。”

越明珠的臉輕輕燙了，低聲道：“你不要講。”

但裴晏遲的確是這麽想的。

布政司的那些老頭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病，說話經史子集占半，東拉西扯占半，一通話裏只有幾個字有用。

之前有一搭沒一搭聽著倒也所謂，如今卻覺得十分浪費時間，還不如想一想晚些同越明珠寫點什麽。

“在哪裏，”裴晏遲道，“我以為我討你歡心的意圖已經衆所周知。”

……好吧，也是。

白日裏堂姊妹來房裏坐一坐時，都要旁敲側擊說那梳妝臺上擺著的玉石小貓有* 多靈、花瓶裏的那株所謂的仙草有多難得，倘若們有幸能得一個如此心細如發的良人，心中該有多慶幸……說得一通天上有地下無，進了的廂房活像是進了什麽神仙地。

而且如此發自肺腑，也不像是了裴晏遲的指使。

不止是他們，就連其他人來府上做客時，一見到，也都要莫名其妙開始誇有福氣。

越明珠實在有點不堪其擾，想了想，道：“你以後能不能低調一點。”

裴晏遲：“我好像沒有做什麽高調的事。”

越明珠：“你是每日出現在我家門口就已經很引人矚目了！”

裴晏遲像是認真跟著思考了一會兒：“難道你希我翻牆或者從暗門進來？”

越明珠：“……”

更奇怪了，怎麽搞得像是在。一樣。

越明珠委婉地拒絕：“你再想想別的辦法。”

裴晏遲的手指敲在桌面上，片刻後，在的注視下徐徐出聲：“歸結底，還是我的份太引人注目了。”

越明珠：“你這不是廢話……”

“所以我準備姓埋名做你的侍衛，”裴晏遲問，“越姑娘，你覺得這個主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