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油茶，渠逆道著指尖傳來的暖意，輕笑道：“利漫，你我師徒有多久不曾下過棋了，今日為師興致不錯，對弈兩局如何？”

棋盤是紅杉木，紫檀心、瑞龍腦的棋子，十分名貴，這副棋是麗華公主的陪嫁，渠逆道喜歡下棋，利漫便送給了他。棋子在棋盤上發出清脆的響起，落子飛快，幾手定勢似乎不用細想，很快棋盤上就擺上了十余顆棋子。

渠逆道手夾白子在棋盤上輕敲著，看似不經心地道：“世事如棋變幻莫測，開局定式搶占先機，利漫，且看仔細了。”

白棋落下，利漫一愣，這手棋與往日下法不同，不知用意何在。利漫低頭沉思，渠逆道端起茶喝了一口，道：“要對付江安義，要善用‘夾攻’，合眾人之力告勢。”夾攻是搏弈的一種手法，依仗強厚的外勢從另一側攻擊對方棋子，迫使其向己方的厚壁行棋或者出逃，只是如何從鄭方著手下旗。

渠逆道慢條斯理地道：“探報說鄭國軍使黃喜與江安義不睦，此人又是暗衛副督統，不妨借他之手來夾攻。”

利漫落下黑子，抬起頭來問道：“就算黃喜與江安義有仇，他又怎麼可能與我們一起夾攻江安義。”

渠逆道今天的心著實不錯，耐心地解說道：“我們只需將黃喜需要的報送給他便是，剩下的黃喜自會替我們做好。”

“喔，我們有什麼報可送給黃喜？”利漫不解地問道。

渠逆道將棋子放在盤上，答非所問地道：“那個江安義與圣的不錯，上次鄭人到王庭和談，圣還專門找江安義敘舊，才引發了后來的金狼騎追襲、王克明設伏等事。”

利漫立時醒悟過來，道：“師傅是想讓鄭人覺得江安義通敵吧。先不說黃喜是否會按我們的意圖行事，那鄭國皇帝也不會當真蠢到是非不分、自毀干城吧。”

渠逆道漫聲嘆道：“世事如棋誰能料，朝著目標且落子，等大勢就之日，江安義便翅難飛，縱是鄭國皇帝心知肚明他人陷害，為了大局也不能不棄子。我老了，替你奔走不了幾年了，若是能那江安義叛逃北漠，為師也能冥目了。”

利漫坐直子，傷地道：“師傅，我還要為你南下中原報仇，選一山清水秀之所讓你終老，您可千萬不能讓我報憾。”

渠逆道笑道：“我年近七旬還能支撐幾天，利漫你要盡快稱汗，將來如果真有一天打進中原，將我的骨灰悄然與家人葬在一便是。我的家鄉，正是山清水秀的埋骨之所。”

利漫岔開話題道：“師傅，鄭軍換了主帥，我想在近日向鄭軍發攻擊，可惜那些工匠的水平太低，要是能仿制出百余架霹靂車我定能將鎮北城奪下來。”

“霹靂車雖好，卻不可過份依賴，漠人之長在于野戰，若是一味依靠軍械反倒因小失大。而且霹靂車發時聲響過大，我注意到有不馬匹驚，若是百余架同時發，怕是自行先，你千萬要留意，要想什麼辦法解決才是。”

渠逆道繼續道：“對鄭用兵倒是不錯，刀要常磨才快，從鄭軍上零星地切些下來也好，讓鄭人對大漠有畏懼之心，和談這手棋要接著下，打打談談邊打邊談方為上。對了法王不是派卡律上師在軍中幫忙嗎，你不妨讓他前去鎮北城談判，以他的

本事定能探出不有用的軍。”

多杰法王返回圣山時將卡律和奔呼上師留了下來，同時還將數位上人和尊者也留下來保護利漫，恩翰在軍中被刺是個教訓，勒哈行刺鄭皇被擒說明鄭人軍中有高手，保護主帥和將領安全是重點。

棋聲“篤篤”，伴隨兩人的輕言細語一直到深夜。

…………

鎮北城，天子走后冷清了許多，走在大街上，肩而過的是一隊隊巡邏兵，風吹鐵甲鏳鏳做響。天子帶著懷王、王克明、孔省等人走了，江安義并不在南歸的行列，整個鎮北大營包括鎮北城在歸了新任大帥齊新文指揮。齊新文顯然對江安義沒有好，將江安義請出了帥府，讓他搬到了行宮旁的廨，讓他繼續帶著十幾個軍中參事編寫大事錄，實際上將江安義耽置在一邊。

九月下旬，漠人對鎮北城外的鄭軍駐營發了幾次進攻，依托鎮北城的支援漠軍無功而返。進十月，漠北一片冰天雪地，積雪厚達二尺，這樣的天氣馬匹本跑不起來，連漠人也不愿意打仗了，于是和談又變得切起來。

漠國的和談使團多了幾個人，并沒有引起什麼注意，這個五十多歲名卡多希的老者是個地道的鄭國通，對鄭國的風土人了如指掌，談起鄭國的詩書經義也頭頭是道，與陳因在和談時“之乎者也”能扯上半天，漠國的和談正使左大當戶普西莫反倒干坐著，后來大概覺得無聊，除了吃酒的時候經常不見人影。

這位副使對江安義的詩詞十分悉，數次提出要見江安義一面，陳因當然不會答應，這位副使神通廣大，居然通過王庭給駐蹕在雷州臨涼府天子石方真送去國書，要求讓江安義加到和談之中。

到達臨涼府后，石方真的病有所好轉，石方真急于了結這場鄭漠大戰，以面的方式回歸永昌，當即下旨同意。江安義與漠國圣緹珠有舊眾所周知，石方真還專門給了江安義一道暗旨，讓他盡量能替鄭國多爭取些好。

無所事事的江安義總算有了件差事，但這件差事卻不是差，為副使的江安義似乎奪去了正使陳因的風，漠人使團對江安義十分恭敬，那個卡多希見到江安義更是如獲至寶，將和談的正事拋在一邊拉著江安義討論詩詞，言辭之中滿是崇拜，讓陳因十分惱火，多次向齊大帥控告江安義不務正業。

漠人的熱超出了正常范圍，時不時地送上些禮，說是圣緹珠送給他的，江安義當然不會上當，嚴辭拒絕，有些禮漠人送到他的住，江安義只好到帥府。這讓陳因很吃味，為正使怎麼沒見漠人送東西來。

齊新文明白這是漠人用的離間計，江安義在戰場上殺死了多漠騎，他不可能被漠人拉攏，漠人能給他什麼，難道圣要招他為夫，齊新文啞然失笑，就算圣肯那些漠人也不會同意。

齊大帥是明白人，但明白人并不多，加上這有些是非人，所以各種流言又在暗中興風作浪，傳到江安義的耳朵中讓他頗為苦惱，有心分辨都不知向誰說起。唉，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者謂我何求。

在鎮北城的日子過得苦悶，江安勇偶爾會在休整時帶了樸天豪等人進城看他，江安義會親自下廚犒勞兄弟們，大家在一起飲酒談笑，度過一段好時。除了兄弟到來，最讓江安義期待的便是家信，娘和妍兒的、欣菲、彤兒、冬兒和兒們，家書抵萬金，每當收到家里的來信江安義總要反復翻看、細細品味，眼看這一年又將盡，歸期不知何時，怎不讓人嘆息。

十一月，家書中夾著一封郭懷理從化州寫來的信，信中郭懷理先是說了說生意的況，江安義余澤尤在，化州的產業發展不錯，特別是香雪居已經為化州最著名的銷金窟，其他幾依照香雪居的樣式打造的莊園也開始盈利，加上香水、酒水等買賣，郭懷理估計今年的利潤會在二百萬以上。錢是好東西，誰也不會嫌錢多，江家、郭家、余家還有后來加的李家在鄭國已經算是大財團了。

“安義，最近西域不太平，戎彌國與田韋國打了兩仗，眼下坐下來和談了。十月份有數個商團都被沙盜洗劫一空，有人說是戎彌國的軍隊所喬裝，邊境風聲日，我打算暫時收貿易，看看況。我有幾年沒回德州了，我爹來信說想見見孫子，我準備帶了妻兒回德州探親過年，聽說妍兒這丫頭回來了，我還真想了……”

絮絮叼叼的話勾起江安義的回憶，和郭懷理往的點滴涌上心頭，經過歲月沉淀醞釀過的友像一壺酒，讓人回味無窮，在這寒冷的冬日到溫暖，也讓江安義煩悶的心得以平復。

和談多多有些實質進展，雙方互商貿易達協議，只是的商品還有些爭議；換戰俘也基本談，只是鄭國要求一換一而漠人則要一換三，齊新文收到天子的暗旨，可以以一換二。談判的難點在漠國答應鄭國以和平收場，但要求賠償二百萬兩銀子、糧食五十萬石、綢二十萬匹、茶葉十萬擔等等資，漠使普西莫說得很明白，這場戰爭由鄭國挑起，鄭國一定要有所“表示”。

為了表示漠國的態度，利漫發了兩次襲擊，這兩次襲擊都打在鄭軍的短，齊新文大怒，命令軍司查探是誰泄了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