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迫不得已，景侯夫人是萬萬看不得馮氏母好過的。

可今歲實在霉運連連。

先是世子暗中放印子錢的事泄，雖然他已經推諉到世子夫人上，可眼下夫妻倆已經為此翻臉，當真鬧大了，世子絕對不了干系。

景侯混賬了一輩子，侯府爵位本就岌岌可危。

早就聽說陛下不愿意白養對社稷毫無功勛之勛爵，這十多年被剝奪世襲勛爵的府邸有七八家，景侯府不想為下一個！

世子放印子錢的事若是捅到圣前，景侯府的爵位怕是不保。

更別說老二的那些糟心事了！

若不是有人上侯府討債，景侯夫婦都不知道二郎在外面欠了那麼多賭債！

問便是他們二房沒銀子花。

問便是他們二房爹不疼娘不。

等侯夫人打開庫房想典賣些東西還上那些債時，他們才發現有一柄賜的玉如意不見了！除此之外，侯夫人的一些嫁妝丟失已經算不得大事。

問之下，二郎才承認是他賣庫房里的寶貝時，不小心順走的，沒注意到那是賜之！

景侯府因為這些爛糟糟的事，已經飛狗跳了好幾日！

景侯夫婦求爺爺告，實在不得門路。

這時候他們才從兒媳們那里聽說幕籬人的事：

“聽說那子是水魏氏，有胡人統，生得貌若天仙，勇毅伯府的五姑娘在面前都黯然失。”

“有人看到武安侯為買了許多小玩意兒，只為博人一笑。”

“那又如何，陛下早就明令止和胡人通婚，武安侯注定娶不得。”

“怪道他在邊疆一待便是八年，莫不是早就和這個人暗生愫？”

“母親，聽說晚棠生得和那位人有幾分相像！怪道二妹妹此前回來哭訴，說武安侯總是偏幫晚棠！原因竟在這里！”

景侯夫人萬般無奈，只能將腦子到晚棠上。

眼下，晚棠聽了侯夫人的話，激地呼吸促了幾分。

但不敢讓侯夫人看出蹊蹺，只張大了眼睛，茫然道：“奴婢不明白夫人的意思。”

“你覺得武安侯如何？”

“侯爺平日里很兇，不茍言笑，奴婢看到侯爺都繞道走，不敢驚擾。”

侯夫人略欣：“武安侯年紀輕輕，一功勛，如今又貴為金吾衛指揮使，前途無量。他后宅無人，總要有人伺候，我看你乖巧伶俐，正合適。”

晚棠惶恐地低下頭，強住一直往上揚的角：“奴婢原是大的陪房，怎敢高攀？”

“你如今是老夫人院里的！再不是云兒的陪房！”

“可侯爺比奴婢大十歲……”

“怎得，你還有臉嫌他年紀大？”

晚棠不甘愿道：“奴婢不敢。”

“你是我景侯府出去的丫鬟，日后有幸伺候武安侯，當知恩圖報。他日等你想起你生母，便知道你的心就該向著景侯府。侯府好，你生母和六郎才能好。”侯夫人暗含要挾，目沉沉看著晚棠。

晚棠離開景侯府前，不是沒聽下人說起過馮姨娘暗中照拂晚棠的事，不過確實拿不準晚棠是否還記得他們。

晚棠故作為難地扭了會兒，最后問道：“侯爺矜貴，怎麼會看得上奴婢呢？”

“此事不用你心，我會親自去武安侯府說項。武安侯心儀的子有胡人統，倆人不可能在一起，你湊巧和那子有些相像，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不可壞事。”

晚棠唯唯諾諾：“奴婢謹聽夫人安排，謝夫人抬舉。”

景侯夫人很是滿意的態度，又叮囑幾番，才讓下馬車。

夜風寒涼，晚棠從燈火闌珊走向絢麗明亮的花燈長街，心頭暖融融的。

找了半晌的勇毅伯府丫鬟也終于看到了，牢幾句，將安排上了犢車……

翌日，景侯夫婦如約來到武安侯府，給老侯爺和老夫人拜晚年。

今日恰逢休沐的蕭峙也來到松鶴堂，和景侯夫婦寒暄了幾句。

幾番眼神示意下，老夫人蹙眉揮退了下人。

宋芷云已經哭哭啼啼地來跟前求過兩次，說景侯府的世子和嫡次子被人誣陷，想請蕭峙幫忙斡旋。問及的事宜，又支支吾吾不肯明說。

老夫人也不是個糊涂的，哪能替蕭峙答應？

估著景侯夫婦今日便是為此事而來。

“這幾日拜年，我又聽人提及親家翁的……我想爭辯幾句都拿不出底氣。”侯夫人嘆息。

提起這件事，老夫人也來氣，剜了蕭峙一眼：“你今年務必定下親事！”

“親家翁前途無量，娶妻還是得挑細選，依我看，還是先納個妾在邊伺候，如此也能堵住那些閑言碎語。”

老夫人：“……”

老侯爺：“……”

蕭峙直接不客氣道：“貴府做菜鹽放很多？”

景侯夫婦都領教過蕭峙這張，不敢輕易接話，卻聽他自顧自繼續說道：“閑得管起本侯的宅之事了？”

老夫人也不悅道：“晚棠原是云兒的陪嫁丫鬟，他哪能納二媳婦的丫鬟？”

景侯夫人訕笑：“原是我多管閑事，可我也是為了親家翁著想。晚棠？晚棠你進來！”

早就在外面靜候的晚棠，聽到喚聲便匆匆走進屋子，給各位主子見禮。

“抬頭給親家翁瞧瞧，多水靈的姑娘，打小便景侯府教導，規矩儀態都學得好，又會一手按蹺的本事，有在旁邊伺候，老侯爺和老夫人便再也不用擔憂親家翁的舊疾了……”景侯夫人一番舌燦蓮花，夸得晚棠天上有地上無。

蕭峙當著他們的面，看著晚棠出神。

仿佛在過這張臉，思慕著幕籬人。

景侯夫婦對視一眼，知道有戲。

唯獨老夫人變了臉。

此前聽說幕籬人，沒當回事，只道兒子令智昏帶著晚棠出游，才會被人誤會。還暗自高興了會兒，外人以為他有心儀之人也是好事，疾的謠言慢慢便會不攻自破。

直到此刻，才回過味來！

晦地瞪了蕭峙一眼，氣他好算計！

心眼用到了頭上！

眼下當著景侯夫婦的面，當著蕭峙的面，老夫人找不到半個合理的理由反駁。

良久，蕭峙似乎才回神：“好。”

景侯夫婦大喜：“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納了吧！咱們正好也討一杯喜酒喝。”

晚棠不過是個丫鬟，隨便擺個宴席便可，倘若要抬小轎，去外頭租一頂便是。

晚棠激得熱淚盈眶。

蕭峙的目落在眼角：“好，擇日不如撞日，今日便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