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行預訂得早，三人徑直進了一間雅間。

屋子里擺設奢雅，焚著香，靠墻的案幾上甚至還有小小的假山流水。流水潺潺，流下假山，穿過一臂高的小樹，匯一汪小池子，池子里還有幾尾小魚在歡快地游。

景侯府早已沒落，武安侯府是武將之家，沒有文人墨客那套奢華，晚棠乍看到這崇山峻嶺般的擺設，一時看得走不道。

蕭峙合上門后便幫摘下幕籬，看盯著那幾尾魚看得起勁，輕笑著搖搖頭：“怎得跟孩子一樣？”

徐行意味深長道：“跟你比，小棠棠確實還小。”

蕭峙角笑容一滯，幽深地瞥過去：“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那麼親熱做什麼？換一個。”

“長在我上，你管我怎麼喚？”徐行實在不了蕭峙這樣的姿態，是對著干。

晚棠第一次來醉三秋，更是第一次以食客的份來這樣大的酒樓用膳，饒是沒看過癮，還是很快走到桌邊：“多謝阿兄帶我來長見識。”

“小棠棠的就是甜，待會兒多吃點。”

徐行傳膳時，晚棠去了屏風后。待佳肴上齊，蕭峙才把喚出來。

徐行和蕭峙在醉三秋里不知吃過多次，對這里的菜食已經沒了新鮮，但晚棠有。每一道都細細品嘗，觀其擺盤，琢磨其用料和做法。

難得出來，不想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多學點兒做菜的花樣沒壞。

徐行哭笑不得，隔空點點的腦袋：“吃便吃，琢磨什麼呢？”

晚棠眨眨眼，迅速看了蕭峙一眼又挪開：“學學怎樣才能做得如此味，日后好給侯爺做。”

蕭峙莞爾：“日后哪里需要你手？”

“嘖嘖，這是要把小棠棠弄去梅園當主子？”

徐行的打趣，聽得晚棠心頭微。

老夫人總是有意無意在跟前提“通房”二字，更是讓莊嬤嬤暗中提點過通房應當做些什麼，所以雖然蕭峙曾經允諾過要納為妾，其實心里還是沒譜。

可徐行是蕭峙的摯友，他這話的意思是，日后能去做妾吧？

良妾才算得上正經主子，賤妾除了月例多了點兒，地位沒比大丫鬟高到哪里去。

蕭峙睨了晚棠一眼：“本侯何時虧待過自己人。”

徐行笑出聲來，手去拿酒壺。

晚棠搶先一步站起，提壺給他們斟酒，徐行讓給自己也斟了一杯。

蕭峙微微蹙眉：“酒量不行。”

當初在圍場，不過是灌了一碗酒，便醉得不省人事了。

晚棠不想掃興：“我只喝一杯，侯爺待會兒要進宮，也只喝一杯，好不好？”

子，嗓音，連看蕭峙的眸都。

這麼識趣，蕭峙沒有不答應的道理，便點了頭：“好。”

徐行撇撇：“就我一人喝，沒勁兒。”

里這麼說，晚棠和蕭峙舉杯后，他還是齜牙咧地跟他們了杯。

年三十這日，原本孤孤單單的徐行跟他們倆吃了一頓團圓飯，晚棠心里記掛著蕭峙宮的時辰，三人吃得半飽時，便催著蕭峙趕宮。

蕭峙不慌不忙，把他們送回百草堂，這才離開。

行到半路，他拐進一條巷子，把趙馳風喊出來：“你適才鬼鬼祟祟的在醉三秋做什麼？”

“侯爺，屬下在跟蹤裴二郎。”

“你閑得無聊？”

趙馳風：“……屬下無能，只是偶然得知侯府賞花宴那日，侯爺中藥和裴二郎可能有點兒關系，屬下正在搜集證據。”

“裴家二郎？”蕭峙沉，“別跟了，去百草堂守著。”

趙馳風應了聲，很快從蕭峙眼簾消失，蕭峙這才騎馬往皇宮方向去了……

百草堂，徐行和晚棠都沒歇晌的習慣，倆人一回去便繼續張羅。

徐行響應晚棠的提議，打算給百草堂幾幅春聯。

徐行字如其人，真正的儒雅如玉，揮毫落筆清新飄逸。不像蕭予玦，看似儒雅，寫的字卻虛浮無力，華而不實。

徐行見一錯不錯地盯著看，笑道：“會寫嗎？你來寫幾幅？”

晚棠窘迫地紅了臉：“我的字實在見不得人，阿兄能教我寫字嗎？”

徐行便又搬出一張桌子，鋪好筆墨紙硯教。

他不像蕭予玦，不會趁機手、腰，只在兩步外彬彬有禮地握著另一只筆讓晚棠自己學，在他自己那張桌上耐心寫字讓晚棠自己品悟。

晚棠是個好學生，學得認真，悟也好。

寫得不好看，窘迫不已，徐行便不多看，教完便自顧自寫春聯，里笑道：“你日后可以讓立淵教你。”

“侯爺習武，哪有心思寫字？”晚棠為了拉近和徐行的距離，私下會適當地口無遮攔一下。

徐行愕然地看過去：“你不知他考過狀元？”

晚棠更愕然：“聽說過，侯爺考過武狀元。”

徐行搖搖頭：“他十八那年便科舉奪魁，是貨真價實的狀元郎。”

“我……不知，可是侯爺從了武。”

“嗯，他當時不愿從文，請旨去了邊疆。自古便沒有讓狀元去打仗的先例，恰好那年武舉延遲，陛下看他言辭懇切，便破例讓他直接參加了武舉會試，他又一舉奪魁。習武之人多以武服人，他那一本事委實比第二名厲害太多，倒是也沒人有微詞。”

這樣的蕭峙，簡直高不可攀，怪道老夫人話里話外都嫌連做蕭峙的通房都不配。

晚棠咽下心驚，認認真真地繼續練字。

得多學點，才夠格站在蕭峙邊。

徐行寫好春聯便站在旁邊指點寫字，等春聯上的字跡干了，便拿出去張：“你仔細練字，我自己去。”

晚棠想到不便面，便點了頭。

只是原本最多一盞茶便能好的春聯，徐行卻一去不復返了。

晚棠回屋拿了幕籬，戴上后去前面鋪子找徐行。

鋪子門板打開幾個，春聯只了一半，另一半隨意躺在地上，漿糊也打翻在地，沒有徐行的影。

晚棠心頭一慌，茫然地往四周看看。

徐行不知去向。

晚棠沒有盲目地出去找人，拾起地上的春聯和漿糊，正打算把門板合上，裴二郎大搖大擺地帶著兩名小廝朝走過來。

一雙眼骨地將從頭到腳打量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