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峙前面走著，晚棠后頭跟著，一前一后回到梅園。

進屋關門，蕭峙翻出一瓶藥膏，把晚棠拉到自己跟前。

看著紅腫的手心，他輕輕吹了幾下：“還痛嗎？”

“奴婢皮糙厚，不疼。”

蕭峙不是第一次聽說這種話了，不疼，他疼。

心里疼。

那日在浴池，他手重一點點，上都會留下紅痕，有幾這會兒怕是還青著，這話也不知是說來騙別人還是騙自己。

蕭峙挖了藥膏，沉著臉給涂抹掌心。

帶著繭的大手，并不像尋常世家子弟那樣細皮，刮在掌心的，晚棠輕笑著往回手。

蕭峙抬眸，看淺笑嫣然，無奈道：“還笑。”

話音剛落，晚棠眼角卻下豆大的眼珠子，一顆接著一顆：“奴婢謹記侯爺的話，今日沒有吃虧，奴婢都打回去了。”

一字一句帶著哭腔，卻又是笑著說的。

這一刻，蕭峙的五臟六腑都揪一團。

他從來沒覺得春闈出榜后再納有什麼問題，可眼下，他忽然埋怨歲月太慢，怎麼還有三個月的景？

“哎！”蕭峙站起，彎腰和平視著，仔細用另一只干凈的手幫揩眼淚，“沒吃虧還哭？那嬤嬤皮子太厚，把你的手打疼了？”

寵溺的語氣，聽得晚棠心頭的悸如漣漪一般，一圈連著一圈。

“奴婢只是太開心，從小到大，第一次有主子這樣護著奴婢，奴婢終于敢打回去了。”

這是實話，卻聽得蕭峙心酸。

所有的安這會兒都顯得蒼白，他又嘆一聲，把人兒摟進懷里。

口很快了一片。

晚棠沒哭多久，適可而止，自個兒嗒嗒止了淚：“侯爺還要更，不能讓貴客一直在前廳候著。”

蕭峙看長睫都被淚水打了，心疼得厲害，勾起的下就去吻眼角，想嘗嘗的眼淚有多苦。

晚棠也沒扭，以為他是想吻，踮腳配合。

充滿安的一吻落在鼻梁，蕭峙哭笑不得：“小晚棠倒是急不可耐。”

晚棠又又窘：“奴婢沒有！”

“那本侯就如了小晚棠的愿。”蕭峙輕笑，重新吻上的眼角，然后角，最后是那兩瓣抹了糖般的。

晚棠被他鬧得耳子都在發燙。

這話說的，倒像是在邀寵。

雖然確實有那麼一點，可他這麼直白地說出來，真是得無地自容。

“咚咚咚！”外面響起敲門聲。

趙福催道：“侯爺，景侯府的貴客在前廳等著呢。”

蕭峙意猶未盡，挲片刻晚棠的角：“適才子琢給你的是什麼玩意兒？”

晚棠霧蒙蒙的眼亮起來：“應該是口脂。”

不知道自己如今在蕭峙心里有多分量，一個丫鬟其實用不著胭脂水，但想給蕭峙理由送東西，這樣也能有來有往地回贈。

接下來三個月才能自然而然地加固。

蕭峙輕哼一聲：“你哪里用得著口脂？本就比口脂香。”

他挲著晚棠的，眼看著的目黯淡了幾分。

“侯爺？”趙福又在外面敲了一遍門。

蕭峙斂了心思，進臥房去更，回頭看到晚棠亦步亦趨，便道：“回去歇著，本侯待會兒便給你出氣。”

“侯爺不可，奴婢沒吃虧，您若是不顧兩府姻親，莊嬤嬤會責備奴婢沒有好好勸侯爺的。”晚棠擔心的是娘親和弟弟。

蕭峙就此揭過，景侯夫人的怒火便能小一點，娘親和弟弟遭的罪也能小一點。

蕭峙若是逮著不放，晚棠也不知道侯夫人回去會怎樣對待娘和弟弟。

蕭峙想了想，兀自換了一服，出來看到晚棠憂心忡忡的臉，無奈道：“本侯又不是三歲稚，何至于你心這樣？”

“奴婢也想去前廳伺候。”

蕭峙看一眼的手，無語笑了：“怎麼？還想親眼盯著本侯別鬧事？”

晚棠沒解釋，仰著頭看他，一副央求狀。

蕭峙哪里忍心拒絕：“去便去吧，外間待著，不許伺候布菜。”

倆人說定以后，前后腳出了門。

趙福在外面急得五都皺一團了，看活祖宗終于出來了，抬手揩了一把冷汗……

前廳，老侯爺夫婦正在和景侯夫婦閑聊。

景侯納悶道：“適才聽老侯爺提及楊指揮使，莫不是金吾衛的那位？”

老侯爺驕傲地捋捋胡須：“正是，楊指揮使今日約了立淵議事。”

景侯夫婦對視一眼。

蕭峙即便做過大將軍，那也是在邊疆，如今楊指揮使卻找他議事！近來有風聲說楊指揮使年邁，很快要退位讓賢，難不下一任指揮使是蕭峙？

金吾衛，掌管著京城和皇宮的治安，負責陛下出行時的護駕等等。

做了金吾衛的指揮使，掌管整個金吾衛，手握實權，在京城里可以橫著走！

眾人正說著話，蕭峙姍姍來遲，后跟著趙福和晚棠。

景侯夫婦這會兒對他沒有半點兒怨懟，只想結，一看到他便熱地迎上去。

景侯朝他出手：“叨擾親家翁了。”

蕭峙也不是蠻不講理的人，此前晚棠挨欺負的事，全程沒聽到這位景侯有參與，所以他便對景侯寒暄客套了幾句。

景侯夫人笑著跟他說話時，他卻恍若未聞，只招呼景侯落座。

侯夫人送出去的笑臉，尷尬地僵了片刻。

今日除了蕭予玦，都是兩府長輩，老夫人和侯夫人又都是一府主母，所以并沒有分席。幾人相繼落了座后，侯夫人的臉才緩過來。

賓客臨，老侯爺自然讓人上了好酒。

推杯換盞之際，蕭予玦起給眾人敬酒，人模人樣地一一跟眾長輩說敬酒辭，對老侯爺夫婦是福如東海、壽比南山云云，對景侯夫婦是康健、無病無災云云，對蕭峙是運亨通、步步高升之類。

除了蕭峙，哪個不夸蕭予玦懂事、得？

唯獨敬到蕭峙時，他遲遲不端起酒杯。

蕭予玦舉著酒杯，疑地看過去。

蕭峙挑了下眉，不咸不淡道：“跟你爹客氣什麼？”

他說過要為小晚棠出氣的，也答應過不鬧事。

那他就勉為其難地只幾句吧，個個都有，他不偏心。

蕭予玦的笑容出現一裂：怎麼覺他在罵我？我今日也沒做什麼荒唐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