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親王府的船隊出了南水門，當天夜里，顧硯就下了船，帶著周沈年、潘世易等人，在護衛長隨的拱衛下，急行軍趕往江南。

隨著船隊沿途采買打點的，除了王府的管事們，還有劉靜亭。

劉靜亭是得了周沈年指點的，時不常一華服，被一群小廝長隨團團圍著，聽到聲音看不清人的指指點點的吩咐那盆花不錯，給世子妃送過去，那份點心看起來也不錯，也許世子妃吃……

采買的管事們不停的說著上頭說了行程，船一靠岸，采買的食材品必須立刻裝船，一兒不等，只要晚了，那就不要了，可那長長的船隊是從不靠岸多停留，可那船走的慢慢悠悠、四平八穩，是真不快啊。

好像說是世子妃有點兒暈船，世子爺心疼世子妃，嚴令行船必須穩，必須穩麼，那就只能慢慢的走了。

阿武是個坐不住的，在船上呆了兩天，看著行程實在是慢慢悠悠，就和晚晴說要上岸逛逛，晚晴問了李小囡，李小囡手一揮：想逛隨意，讓雨亭和一起去，但天黑前得回來。

阿武逛了幾天，逛了一肚皮八卦，都是關于那位世子爺怎麼寵那位世子妃，離寵到失心瘋差不多遠了。

晚晴從阿武和雨亭那里聽了八卦，和李小囡嘀嘀咕咕。

“……我說這寵不寵的話太難聽了，這是大給世子爺背黑鍋呢。

“沈嬤嬤就說我胡說，說世子爺真要是在船上，指定也得讓慢慢走，別累著大。

“我說世子爺才不會呢，別說大從來不暈船，就算暈船暈的天天吐，世子爺肯定說多吐幾回就沒事了，說不定還得說他當年在水軍歷練什麼什麼的。

“沈嬤嬤就說我跟這些話跟說說就算了，可不能跟大說，我說這話就是大說的，我說大還說從眼前看史書，那些什麼妖誤國誰知道怎麼回事。

“沈嬤嬤就往我頭上打了一掌，說這話大能說，我不能說。

“我當然知道我不能說，我哪敢說世子爺的閑話，我不就是說給聽的麼，你給世子爺背了黑鍋，這鍋不能不背，可也得背的明明白白。”

“就是啊，唉，這船走的太慢了。”李小囡一聲長嘆。

恨不能一步邁進平江城。

……………………

鹽縣和所有的江南城鎮一樣水網布，這給顧硯提供了極大的方便。

在鹽縣這樣的小地方，像顧硯這樣長相氣勢，邊又跟著一群同樣高大健壯護衛，實在太顯眼了，水網布就可以坐船了，坐在狹長的小船上，兩邊垂著紗簾，看外面一覽無余，從外面往里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顧硯剛進了鹽縣境，就下馬換上了小船，前后七八條船相互呼應，先往鹽縣綢行會長范升安家去看看。

小船由運河轉一條支流，兩邊水田一塊連著一塊，農人在田頭地腳忙碌。遠遠的，一陣節奏分明的歌聲傳過來，歌聲中間夾雜著一聲聲的嗨嗨嗷。

“這是號子。”周沈年笑道。

“倒是好聽，他們唱的什麼？”潘世易沒有在江南任職過，十分好奇。

“這一句像是芙蓉冠花兒開。”周沈年凝神聽了聽，跟著解釋了句，“江南和閩南類似，方言差異很大，這鹽縣方言我聽起來也有點兒吃力。是那里，車水呢。”

“今年這一帶雨水怎麼樣？”站在船艙門口的顧硯問道。

“雨水偏……”潘世易一句話沒說完，車水的人群中出一聲尖，“倷各賊骨頭……”

顧硯示意石滾，“讓船停一停。”

周沈年急忙頭往外看，潘世易跟著出頭。

岸邊，一架巨大的水車旁邊，二三十個人分兩派，已經吵一團。

“靠近看看。”顧硯皺著眉頭吩咐道。

顧硯本聽不懂二三十人在說什麼，潘世易更聽不懂，周沈年努力的聽，聽的一臉茫然。

顧硯想個人去打聽打聽，看了一圈，一船的人都是一臉茫然。

安全起見，他們這船沒用當地船工，搖船的是他邊水軍出的護衛。

顧硯看著岸上已經由吵到手的農人，臉沉。

他疏忽了，他們這一群人，連當地話都不懂，怎麼打聽？怎麼微服私訪？

“王貴上去，把他們隔開，告訴他們許吵不許打。”顧硯吩咐了句。

哨探統領王貴應了聲是，撐了長竹篙跳到岸上，揮著竹篙拍開剛剛要打起來的眾人，再揮著竹篙將兩群人隔開。

兩群一泥水的農人看著船上明顯不是一般人的潘世易等人，瑟瑟不敢再打。

“回平江城。”顧硯吩咐道。

潘世易一個愣神，周沈年有些明了，干笑道：“也是，其實看看也看不出什麼。”

潘世易也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了，他們連這群農人為什麼打架都弄不清楚，怎麼打聽范升安的案子？

顧硯上岸上馬，快到平江城時又改了主意，吩咐周沈年和潘世易等人回平江別業，自己帶著王貴等十來個人，直奔臨海鎮。

快到臨海鎮時，天已經黑了，在臨海鎮外一片荒無人煙的江灣，顧硯勒停馬，吩咐王貴去臨海鎮吳妙真過來。

沒多大會兒，吳妙真一人一馬，跟在王貴后疾馳而到。

吳妙真跳下馬就看到了站在一棵樹下的顧硯，往前跑幾步跪下。

“聽說你和李家大娘子往的很好？”顧硯面無表，聲調冷冷。

吳妙真心提了起來，垂頭俯，小心答道：“大娘子待人極好。”

“為什麼要搭上李家大娘子？”顧硯接著問道。

“頭一回是好奇，想看看大娘子是什麼樣兒的，之后又去，是因為在大娘子邊，和大娘子說話，仿佛是跟在阿娘邊。”吳妙真答道。

顧硯看著俯在自己面前的吳妙真，這份心計機變很過得去。

“有樁差使，范升安，聽說過嗎？”顧硯突兀的轉了話題。

吳妙真過口氣，只覺得后背都是冷汗，急忙答道：“聽說過，鹽縣綢行會長，十天前被人殺死在臨海鎮。”

顧硯聽說的是被人殺死在臨海鎮，眉梢微挑，“打聽打聽范升安為什麼要死，出了什麼事，越細越好。”

吳妙真一個愣神，不過這沒耽誤垂頭應’是’。

“越快越好。”顧硯一邊說，一邊接過韁繩，上馬而去。

吳妙真慢慢站起來，拍著半上的土，看著顧硯等人疾卷而去的背影，長長吐出口氣。

打聽范升安為什麼要死？為什麼讓打聽？這是要考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