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逍并未怒，而是反問三法司的高：

“三法司，是大明律法的審判、復核與監督最高機構。”

“我來問諸位，朝廷制定律法的初衷，又是什麼？”

來自三法司的十幾名朝堂高，先是一怔，隨即面面相覷。

不等眾人回答，云逍接著說道：“制定律法，無非是保護百姓，懲惡揚善，解決矛盾，維護秩序和公正。我說的可對？”

左都史范景文頷首道：“國師所言，分毫不差！”

其他員都紛紛點頭附和。

“瓷，看似危害不大！”

“實則卻是危害巨大，甚至大于盜搶！”

“那是因為，瓷不僅危害百姓的財、命，影響到民心風俗。”

“府若是放任不管，就會導致天下風氣敗壞，良俗公序淪喪。”

“長此以往，會是什麼后果，諸位都是飽讀史書，應當不用我提醒吧？”

說到這里，云逍加重了語氣。

員們無言反駁，都沉默了下來。

在程朱理學當道的時代，最注重的就是道德。

百姓的人心，天下的風尚，也是歷朝歷代統治者最為看重的事。

員們不是不懂瓷的危害。

只不過遇到這種事的時候，往往因為怕麻煩，選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利用他人的善心訛詐錢財，更是惡上加惡，可恥、可恨之極！”

“若是不加以嚴懲，日后誰還敢行善？良俗公序又何存？”

云逍提高了聲音，語氣也變得嚴厲。

刑部尚書的額頭不斷冒汗。

何大和兩個兒子，跪在那里一臉懵。

訛個財而已，怎麼被國師一說，好像很嚴重的。

良俗公序又是個什麼東西？

“不是你撞的，又為何去扶？”

“你的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的良知也被狗吃了？”

云逍看向縣令王養浩，神陡然變得冷厲。

王養浩面紅耳赤，咬牙說道：“下即使審斷有誤，國師也不該如此辱！”

如今當的最看重的就是臉面。

在公堂之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樣的話。

況且還是國師親口所說。

這可比抄了王養浩的祖墳，還要嚴重的多。

要是不爭辯幾句，以后本就沒臉在場立足了。

“你覺得被辱了？”

“你可知道，你的這句話，一旦傳揚出去，將會造什麼惡果？”

云逍聯想到后世某個轟一時的案子，氣就不打一來。

“‘見義不為，無勇也’。你也是進士出，這句話是誰說的？”

面對云逍的詰問，王養浩啞口無言。

這句話是孔子說的。

并且這也是儒家仁、義、禮的核心思想現。

他讀了幾十年的書，自然是知道的。

“弘善抑惡、見義勇為，是我華.夏一族的傳統德。我大明在立國之初，就開始大力弘揚。”

“《大明律》中明文規定，‘凡常人捕獲強盜1名、竊賊2名，各賞銀20兩，強盜5名以上，竊盜10名以上，各與一。應捕之人不在此限。’”

“除了對勇于捕獲盜賊者，給予錢財獎勵外，還實行賞制，破格提拔見義勇為者當。”

“你連《大明律》都不清楚，又當的是哪門子？”

云逍劈頭蓋臉一通訓斥，王養浩滿頭大汗，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

“不是你撞的，又為何去扶……呵！”

“好心助人，反被訛詐，又被你這樣的糊涂判糊涂案，以后百姓哪個還敢行善助人？”

“百姓害怕做好人，當再次路見不平時，人們不再出于善意相救，而選擇明哲保。”

“而那些作惡之人，反倒會更加肆無忌憚！”

“以后老人摔倒，誰還敢去扶？孝道何在，公義又何存？”

“良俗不在，惡風橫行，久而久之，就是道德淪喪，禮崩樂壞，大明距離敗亡也不遠了！”

“而你，就是罪魁禍首！”

云逍拍案怒斥，聲俱厲。

這話可不是危言聳聽。

后世的那個案子，本來只是區區一樁民事案。

最后卻引發了一場巨大的道德危機。

因此帶來的惡劣影響，此后十幾年都沒有消除，反倒是愈演愈烈。

惡人爭相效仿。

而好人不敢做好事，害怕做好人、扶不起的社會風氣，已經了國人共識。

范景文起拱手說道：“國師教誨，如醍醐灌頂，下教了！”

其他員也都面有愧。

堂外百姓紛紛好。

“痛快！”

“國師說的就是在理！”

“可不能讓惡人占便宜，反倒讓好人吃虧！”

……

“下一時糊涂，說錯話，判錯了案，聽憑國師責罰！”

王養浩起來到堂前，摘下帽，跪地不起。

他也清楚，自己的也是當到頭了，甚至還要到嚴懲。

此時主請辭，反倒有可能被從輕發落。

云逍擺擺手，“你的錯，還遠不止于此，先到邊上候著！”

王養浩心中一沉，起退到三法司員后面。

云逍向眾員問道：“依照《大明律》，懲何大父子，可有錯？”

刑部尚書趕忙說道：“理應嚴懲！”

其他員也都紛紛附議。

何大父子三人頓時慌了神。

他們雖然不大懂《大明律》。

可剛才那大兒說了。

要是依照‘詐欺私取財120兩銀子’這一條量刑，首犯要被以絞刑，從犯則是要被杖責流放的。

“草民冤枉啊！”

“草民只是想隨便訛點銀子，并且還沒有訛到啊！”

“不告了，草民的兒子算是白丟一條命，不告徐家了！”

何大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乞饒。

他的兩個兒子，也跟著連連磕頭。

“不急，這還只是第一個案子，還有兩個案子，等審完之后再數罪并罰！”

云逍俯視著白發蒼蒼的何大，眼眸中沒有一憐憫。

何大和兒子們快要崩潰了。

“下面說第二個案子。”

“何大當街毆打徐虎，后者卻不敢還手，這又是什麼道理？”

“我剛才說了，律法是為了明辨是非、懲惡揚善，絕不是和稀泥！”

“我大明優待老人，卻絕不是縱容其作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