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在一旁安安靜靜地坐著，不敢驚擾到云逍。

看到云逍一臉專注的樣子，朱慈烺心中又是一陣慚愧。

叔爺爺顯然是從煙草，想到了國家大事。

他無時不刻為國事勞，自己竟然懷疑他搶煙吃，著實不應該。

叔爺爺是什麼人，哪里會貪圖口舌之？

“你過來。”

云逍停止思索，朝乙邦才招招手。

乙邦才快步走進亭子，“云真人有何吩咐？”

“認識這東西嗎？”

云逍展開手掌，亮出手中的煙。

乙邦才老老實實地答道：“這是煙，在小人老家青州，吸食者不。”

云逍好奇地問道：“你為什麼不吸？”

乙邦才神忸怩，答道：“以前家里窮，吃不起，后來雖然不缺銀錢，老婆嫌我吸煙后臭……”

說到這里，他趕忙改口：“小人要在云真人邊當值，上不敢有異味，因此不敢吸煙。”

云逍一陣大笑。

笑罷，接著又問：“除了青州，其他地方吸食煙草的百姓多嗎？”

乙邦才：“據小人所知，不僅是民間百姓，軍中的將士，以及士紳、朝中大臣，也多有吸食者。”

云逍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

他以前倒是見過，有不百姓旱煙的。

卻還真的不知道，煙草在大明，竟然已經到了泛濫的地步。

云逍朝亭子外的太監說道：“去個人，把周王府的長史來！”

一名太監領命匆匆而去。

過了許久，王府長史一路小跑而來。

“周王府長史李岱，叩見，叩見太子殿下，國師。”

長史進來就要跪拜，被云逍阻止。

這幾天，王府上下都是人心惶惶。

這長史李岱還以為云逍找他來，有什麼大事，嚇得他現在子都是的，說話也不怎麼利索。

云逍拿出煙，問道：“河南吸煙的多嗎？”

長史答道：“河南貧瘠，因此吃煙者倒也不多。”

這時候把煙吃煙……真的有人吃煙葉，據說可以解毒。

云逍聽出他的口音，“你是粵人？廣東有吸煙的嗎？”

“老壯雅，婦人子，無不吃煙，大街小巷盡擺煙桌。”

云逍的腦袋有點暈。

這是全民煙鬼的節奏啊！

云逍又問：“你可知道，為什麼會有這麼多的人吸煙？”

“李時珍參訂的《食本草》稱：‘凡食煙，能使飽，飽能使，醒能使醉，醉能使醒，一切抑郁愁悶，俱可藉以消遣，故亦名忘憂草。’”

“當世詩文大家姚旅，所著《書》中稱：‘煙葉能令人醉，亦辟瘴氣，搗可毒頭虱。’”

“有詩云：繡閣書堂寂寂時，銷愁何最相思。攜來三尺湘筠管，呼吸通宵伴詠詩……”

李岱見云逍并沒為難他的意思，膽子大了許多，到最后搖頭晃腦地賣弄起來。

云逍皺眉說道：“說正題。”

李岱慌忙打住，繼續說道：“回稟國師，粵地百姓視此為神藥，吸食能包治百病，延年益壽，因此備追捧。”

云逍接著問道：“河南種植煙草的多嗎？”

李岱苦笑道：“河南貧瘠，百姓連肚子都填不飽，哪有閑田種這個？除了達貴人，百姓也有吸食者。”

“去吧。”

云逍揮揮手。

李岱心中困不已，卻不敢發問，畢恭畢敬地退出亭子。

云逍展一笑，將手中的煙填充到瓷煙斗中，然后優哉游哉地吞云吐霧起來。

朱慈烺道：“叔爺爺，你剛才不是說，這東西有毒的嗎？”

云逍吐出一煙，淡淡地說道：“叔爺爺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朱慈烺眨眨眼睛。

真·祖孫之！

云逍敲了敲瓷煙斗，將里面的煙灰磕出來，來一名太監。

“傳太子殿下的令旨！”

“河南郡王以上祿秩的宗親，于半月后，到周王府議事。”

“逾期不到者，降殺爵位一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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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城之東，安鄉王府。

安鄉王朱在鉷正在用晚膳。

五十多道菜，流水一般端上來，朱在鉷淺嘗輒止，很快就沒了胃口。

再好的味佳肴，吃多了也會膩味。

這時侍來報，外承奉前來奏事。

朱在鉷放下筷子，問道：“那邊這幾天有什麼靜？”

外承奉是專門負責置王府外事的，在王府中的權力極大。

安鄉王府的外承奉龔興忠，是朱在鉷的心腹。

“好消息！”

龔興忠諂笑著說道。

“奴婢打探到，閣轉發了萬歲爺的旨意，要國師在開封安分點。”

“薛閣老和南巡，也苦勸國師。”

“國師怕是不會再有周藩的心思。”

朱在鉷得意地一笑，“朝廷也不想河南宗親鬧出子，有了皇上的旨意，看那云逍子還敢不敢輕舉妄！”

接著他又是一聲冷哼，嘲諷道：

“云逍子也是昏了頭，竟然打算割宗室的，去討好河南百姓。”

“大話倒是放出去了，這下子沒了銀子，吐出去的吐沫，得自自個兒干。那張臉，算是被打得啪啪響！”

“這一次，云逍子要灰頭灰臉地離開河南啰！”

龔興忠賠笑著說道：“奴婢聽說，國師為了銀子的事發愁，到煤山上散心，一肚子怨氣撒到太子邊的人上，還一口氣食了好幾管煙！”

“忘憂草也解不了他的憂！”

朱在鉷一陣大笑。

笑罷，又叮囑龔興忠：“讓下面的人這些日子檢點一些，可別讓王承恩的人抓住什麼把柄。等云逍子滾蛋了，有的是撈銀子的時候！”

龔興忠道：“奴婢這就傳郡王的話下去。”

這時王府的長史匆匆而來。

“太子殿下讓人傳來旨令，命河南所有郡王、親王以及郡主儀賓，半月后到周王府議事。”

朱在鉷一愣，隨即笑道：“云逍子怕是瘋了，這是打算搜刮河南宗藩了？”

龔興忠難以置信地說道：“這，這不是要把天都給捅破了？”

朱在鉷一聲冷笑：“要是云逍子真的敢這麼做，咱們河南的宗王全都進京去，找皇上給個說法！”

隨著這道太子令旨傳出，整個河南的氣氛陡然變得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