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烺‘騰’地一下站起來。

水榭外的侍衛見狀，也都紛紛手握刀柄。

云逍冷聲說道：“稍安勿躁，聽他們繼續說下去！”

朱慈烺含恨落座，眾多侍衛也都退了回去。

李定國心中暗自驚駭。

這把云真人‘叔爺爺’的孩到底是誰，顯然不只是云真人侄孫那麼簡單。

就聽到臨近水榭中，傳來李香君的聲音：

“奴家雖是低賤的歌姬，卻也知道岳王爺是大智大勇、忠義無雙的英雄之輩。”

“余教授卻如此詆毀岳王爺，奴家實難茍同！”

云逍聽了暗暗點頭。

秦淮八艷之所以能名留千古，可不只是容貌、才藝，而是因為其氣節。

柳如是、寇白門、顧橫波如此，李香君也不例外。

反觀很多高、名士、豪紳，卻連都不如。

仗義多是屠狗輩，就是這個意思。

那邊水榭中，侯方域大聲呵斥：“香君，休得對余教授無禮！”

“侯公子，無妨，香君姑娘也是了蠱，看不真相，倒也怪不得。”

余教授搖著扇子，搖頭晃腦地說道。

這人三十多歲，一儒服，面容儒雅，儼然是一位飽學之士。

此人名為余桂元。

（此余桂元，乃明朝人，與后世某出版社主任、極力主張將岳飛、文天祥移出教材的余某人，雖然同名同姓，卻絕非同一人，切莫對號座）

余桂元之所以被稱作教授，并不是后世的那種，而是職。

他是開封府學教授，正兒八經的七品。

可不要小看這個職。

大明的學最為清貴，小小的七品教授，有資格跟五品平起平坐，知府見了也要以禮相待

再加上余桂元博學多才，門生眾多，因此備河南讀書人追捧。

這次侯方域連同幾位河南名士，組建詩社‘雪苑社’，特意邀請余桂元前來捧場。

由于多喝了幾杯，在游岳王廟的時候有些放形骸，撞見了云逍，結果被趕了出來。

再加上攤丁畝等新政在河南強行推行，讀書人失去了以往的特權，余桂元心中本就滿是怨氣。

于是今天忍不住借題發揮，當眾發作了出來。

李香君是個執拗的子，不依不饒地問道：“敢問余教授，你所謂關于岳王爺的真相，又是什麼？”

“有些話憋在心里頭不舒坦，今日便說道說道。”

余桂元覺被一個歌姬冒犯，心中極為不悅，放下茶杯，侃侃而談。

“岳飛流毒后世，其害有三！”

“其一，彼時金人已經占據北方，宋朝偏安江南，北強南弱，天下已定局！”

“岳飛是北人，為了一己之私，也為了個人名利，逆勢而為，執意北伐，耗費國帑無數，更有不計其數南人、北人喪命，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余桂元振振有詞，引起幾名士子出聲附議。

他說的好像是很有道理，李香君一時竟找不出話來反駁。

“其二，眾所周知，趙宋對外懦弱無能，朝廷中臣當道，百姓民不聊生。”

“而金國強盛，本可以一統南北，百姓也會因此免除戰之苦。”

“岳飛卻破壞江山一統，世人都說他是英雄，本卻以為，他是隔離南北的罪人！”

余桂元的一番言論，引起其他士子紛紛稱贊。

這邊的朱慈烺、李定國等人，全都聽呆了。

尼瑪，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歪理？

“其三，岳飛不僅愚，且蠢！”

“前宋皇帝趙構，先有大敵來臨之際，拋棄臣民逃往海上的劣跡，后有對金國卑躬屈膝，甚至不惜殘害忠良的昏聵之舉，被后人戲稱為完構。”

“岳飛明知趙構是個昏君，卻對其忠心耿耿，以至于被十二道金牌召回，橫死風波亭。何其愚也？”

“再則，岳飛口口聲聲稱，要‘迎回二圣’。試問二圣回來后，將置于趙構這個皇帝于何地？趙構豈有不殺他之理？”

“此為蠢也！”

余桂元說的吐沫星子飛。

說的有理有據，引來士子們聲聲喝彩。

他喝了一口茶水，接著說道：“我朝正是看重岳飛的愚忠，將其尊崇到無以復加的地步，不過是為了愚弄無知者罷了，有識之士切不可被蒙蔽了。”

“余教授高見！”

“聽余教授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余教授真知灼見，我等教了！”

……

到眾人的吹捧，余桂元得意洋洋，借著酒意繼續大放厥詞：

“若非有岳飛，金人早已南北一統，江南百姓也能免遭趙宋無能朝廷魚之苦。”

“再觀本朝，若是蒙古人繼續主天下，又哪里來的這麼多的惡政、苛政？”

說到這里，余桂元意識到說了，趕忙打住。

其他士子都不敢接話，更無人附議。

不過很多人在心中，對余桂元的話深以為然。

元朝時期，蒙古人的統治手段極其糙。

元朝雖然在地方設置行省，以蒙古人擔任封疆大吏。

可他們只管，不管民。

管理百姓的事，全都給漢人員和地方士紳，只要繳納足夠的賦稅就是了。

那時候的士紳，完全就是地方上的土皇帝，想怎麼盤剝百姓，就怎麼盤剝。

世人都知道元朝統治者殘暴。

卻不知道，蒙古人殺人用刀，而漢人士紳吃人都不吐骨頭的。

再瞅瞅現在的士紳。

他們過的還是人過的日子嗎？

錢糧賦稅沒優待了且不說。

甚至還要跟那些賤民一樣承擔徭役。

這他娘的是個什麼世道？

李香君忍不住開口駁斥：“簡直是無稽之談！”

卻從臨近的水榭中，同時傳來兩聲怒罵：

“一派胡言！”

“放你娘的狗臭屁！”

卻是朱慈烺和李定國忍無可忍，同時開口厲聲呵斥。

士子們然大怒，紛紛起斥責。

余桂元十分大度地擺擺手，說到：“燈不撥不亮，理不辯不明，本喜歡以理服人，那邊的朋友對本的話有什麼異議，大可以過來一辯！”

“善。”

云逍緩緩起，看向那邊。

李香君一聲驚：“呀！”

接著‘咕咚’一聲，卻是侯方域從座位上一屁跌坐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