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時期的人，極為重視后事。

每一代皇帝，從登基起，就開始為自己修建皇陵。

藩王也是一樣。

并且藩王的銀子比皇帝還要多，為自己修建王陵更是不留余力。

趙王朱常㳛的王陵，就在安境的韓陵山。

相傳，韓信曾在這里屯兵。

一天韓信在山腳下，看見一白發老媼正在給人洗服。

老媼滿臉的皺紋，滿頭白發，讓韓信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于是就把認作了義母。

老媼病亡后，韓信將葬于此地，因此得名為韓陵。

韓陵山可是一塊風水寶地。

朱常㳛于萬歷十五年襲封，距今已經有四十七年。

他為自己修建的王陵，也足足修了四十多年。

先后投的銀子，不下三百萬兩。

耗費的人力，更是無法統計。

朱常㳛現在年事已高，隨時都會去見閻王。

因此對王陵的修建進度越發上心。

如今正是大旱，河南又發蝗災。

朱常㳛為了修建王陵，依然征發了數千工匠、民夫。

甚至他不顧年邁弱，頂著烈日，親自到工地上督促。

此時，整個韓陵山了一個巨大的工地。

工匠、民夫們揮汗如雨，在日頭下從事繁重的勞作。

王陵修建已經到了尾聲。

不僅是地下修建有巨大的地宮，地面上還有恢宏的宮殿，其規模不亞于趙王府。

朱常㳛站在巨大的傘蓋下面。

他一邊查看著自己百年之后的歸宿地，一邊尋思著，地宮中那麼多的墓室，該選哪些人來殉葬。

“頂多再有三個月，陵寢就該竣工了。”

“王爺千歲盡管放心好了，這大熱的天，還是回王府歇著吧。”

陪同朱常㳛的彰德府知府鄭可賢抹了一把汗，向朱常㳛勸說道。

朱常㳛搖頭說道：“本王這輩子，已經沒啥其他的念想，除了世子，就是這本王百年之后棲的地方，親自來看看，心里頭才踏實。”

鄭可賢心里一陣苦笑。

朱常㳛說的這兩樣，可真是把彰德府百姓給坑苦了。

修建王陵，要征發徭役。

這都是要地方府出面，趙王府一文錢都不用掏的。

前前后后四十年啊！

這該是耗費了多民力？

如今正值大旱，又發了蝗災。

可朱常㳛依然讓府，照常征發修建王陵的工匠和民夫。

耽擱了救災且不說。

由于天熱，已經有五十多人活活熱死。

趙王世子朱由棪，更是彰德府的公害。

彰德府現在所有的蝗蟲加起來，也沒有他的作的惡多。

趙王一脈人丁單薄，朱由棪又是朱常㳛老來得子，簡直是寵到沒邊了。

這幾年，不知道干出過多天怒人怨的事，每次都是府出面給他屁。

不過話說回來。

也就是苦一苦百姓。

與他這個知府關系不大。

況且這些年跟著趙王府一起，也沒撈銀子。

朱常㳛忽然一聲長嘆：

“這幾年，苛政攤丁畝，可把本王害苦了，趙王府早就是不敷出！”

“王陵修下來，王府積攢的一點家當全都被掏空了。”

“沒多留給子孫，本王這心里頭，有愧啊！”

朱常㳛屁一撅，鄭可賢就知道他要拉什麼屎，沒敢接話。

朱常㳛接著說道：“如今蝗災泛濫，看到黎民苦，本王這心里頭也難的很。”

來了，他來了……鄭可賢陪著笑說道：“千歲仁德。”

“府是不是該出面，組織彰德府的縉紳、富商，捐銀子和糧食？”

“這種善行義舉，趙王府自然不會落于人后，本王先帶個頭，認捐三萬兩銀子，五萬石糧食。”

朱常㳛慷慨地說道。

鄭可賢卻是面發苦。

趙王府向來都是母狗的那地方，只進不出。

他會主捐銀子、捐糧食？

地方上的募捐，水深著呢！

府出面，號召所有人捐錢捐。

縉紳、富商率先捐。

大人都捐了，小民好意思不捐？

不捐的話，直接就攤派到各家各戶，差登門清收。

事后縉紳和富商捐了多，要如數退還回去。

剩下的善款三七分，縉紳和富商七，府拿三。

真正拿去賑濟災民的，連半都不到。

趙王府這次捐三萬兩銀子、五萬石糧食，到時候要倍的拿回去。

以前就是這麼搞得，早就是輕車路了。

趙王府要是拿了大頭，其他人也就只能喝湯了，鄭可賢自然是不愿。

朱常㳛臉一沉，“怎麼，本王的善心，鄭知府不領？”

鄭可賢低聲音：“王爺，這事不好弄啊！”

“臺南居益主政河南，本就極為嚴苛。”

“這次蝗災，朝廷又特意派了薛閣老為欽差，他可是國師的心腹。這些天，河南的風聲著呢。”

“千歲想想以前的福王？下聽說，福王以前兩百多斤的子，如今瘦的不到百斤了。”

提到朱常洵，朱常㳛不自地一個寒噤，大熱的天，渾起滿了皮疙瘩。

前福王朱常洵，是當今皇帝的親叔父，曾經的天下第一藩王。

皇帝說削爵就削爵，從一等一的親王，直接降為鎮國將軍。

福王府的一應產業，也全都被抄沒了。

跟朱常洵相比，自己這個趙王，本就不夠看啊！

“那便罷了。”

朱常洵悻悻地說道。

想了想，又有些不甘心。

于是接著說道：“本王聽說，朝廷這次撥付了大批的糧食、藥材，給彰德府也撥了不。”

“趙王府想采買一些，這點小事，鄭知府該不會推三阻四吧？”

鄭可賢滿口答應下來：“王爺放心，這事一定給您辦的妥妥的。”

如今的河南，糧食、藥材都漲天價。

所謂的采買，當然不會按照市價，甚至不會高于以前的價錢。

不過府這邊好歹能落到一大筆銀子，鄭可賢自然不會拒絕。

至于災民，多一點，一點，又是多大點事？

“那就好。”

朱常㳛神稍霽，準備打道回府。

這時一匹快馬疾馳到山下，騎士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朝著山上狂奔而來。

“王爺千歲，大事不好了！”

“何事？”

“世子，世子吃了蝗蟲！”

“啥，吃蝗蟲？這孩子又胡鬧了，吃點啥不好，非得吃蟲子。吃了多，咋吃的？”

“生吃的，吃了，吃了一斗！”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