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懷疑

大年初二的淩晨兩點，市公安局裏總算安靜下來。

除了一直不說話的陳廣立，所有相關人員的詢問告一段落。會議室裏的大屏幕上，正在播放一號審訊室和二號審訊室的錄像視頻。

“這是陳家村的村支書，陳鵬，今年六十八歲。金水鎮本地人。”陳迪一邊說著一邊點了下鼠標。

視頻裏的聲音非常清晰。

“陳廣立比我小點，我們都一起長大的，”村支書說，“他家是殺豬的，他從小就跟著他爸在鎮上殺豬賣。但是後來他爸媽被車撞死了，他拿了人家賠的錢，還把店也賣了，天天吃喝嫖賭，把錢敗了才又回到村裏。他在外面賭錢還得罪了人，被打得腦子不太靈了，平時還好，一聽到大吵大鬧就要發瘋。”

“後來他就一直生活在村裏？”這是陳迪的聲音。

“對對，他都沒有錢能去哪？在村裏收收破爛拉到鎮上賣了，勉強吃個飯。他住的那個地方也不是他自己的，是當時的村主任人好，把村部的小倉庫給他住，正好還帶個院，讓他收拾破爛。就挨著陳百蓮，他們住得近打道也多。警，陳廣立究竟怎麽啦？他人不錯的，是髒了點臭了點，但村裏誰家有事他是真幫忙！”

“後面這個就是陳百蓮，他跟陳旭和徐容玉一家是親戚。”陳迪打開了第二段錄像。

視頻裏陳迪和霍雨詢問基本況的容倒還正常，就是問到陳百蓮與陳廣立平時關系和往如何時，陳百蓮就激起來——

“我一舊獨個寡婦怎麽能跟他走得近？！”

忽然變大的聲音把會議室的門都震得了幾，祁言了耳朵，“陳隊。”

“馬上馬上。”陳迪把聲音降到原來的一半，“現在好了吧？”

視頻裏陳百蓮的聲音還在繼續。

“小陳警，咱們都是親戚，我不跟你扯謊！我跟他不，我早早就出去打工還嫁了人，後來他爸死了，我一個人帶著孩子生活不下去了才回來的，雖說是住得近，我們可是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沒過幾年我家考上了老師，我不就跟著道城裏住了嗎，我回來也就是幫著辦點手續，那都是辦了就走的！”

接下來的十多分鐘，就是陳百蓮又在陳迪面前誇餘，陳迪按下了暫停鍵。

“這些況都屬實，也跟陳百蓮工作單位的請假記錄大致一致，也的確有個兒是小學老師，母倆這幾年沒怎麽住過陳家村。”

“最近一個月裏，回去了兩次。”祁言翻著詢問記錄，“都是為了辦戶籍和開證明。”

“對啊，怎麽了？”

陳迪看見祁言修長的手指擡了下眼鏡，“餘是小學老師，應該早就放寒假了，為什麽不回來辦這些，反而是讓陳百蓮請假，又讓一個人回去？”

祁言示意陳迪繼續放視頻。

直到視頻結束，祁言說：“按照陳百蓮的描述，餘是個很孝順的人，幾乎是對陳百蓮言聽計從，母關系很親近。但實際況是，有時間相親，卻沒時間陪母親一起回陳家村。”

“要不就是陳百蓮覺得坐長途車太辛苦，不舍得餘跟一起在路上遭罪？”

“派出所以及村支部的記錄上，關于餘手續辦理全部都是陳百蓮代辦，本人申請和辦理一欄沒有任何簽名，近五年來陳百蓮一共回來了八次，全部都是一個人。”

祁言看著陳迪，“還有，陳百蓮是想把餘的戶口遷回陳家村，但村支部和村委會一直不同意接收，這一點他們雙方都沒有說明原因。但據我所知，遷回戶口并不是什麽難事。”

這事陳迪當然也清楚。

“那麽，究竟是餘不回來，還是陳百蓮不讓回來，如果是後者，”祁言盯著屏幕上陳百蓮的臉，“一定還有其他原因。”

陳迪沉默兩秒，嗤笑一聲：“得了，這村裏人人都有，說一半藏一半的。你那邊呢，什麽況？”

鼠標點開了第三段錄像。

“這個老人是主到市局做筆錄的。”祁言說。

“嗯，我知道。說是做筆錄，其實是想過來看兒子。兒子陳強的案子已經調過來了，強未遂和襲警，一時半會兒還出不去。不過是一直住在村裏，知道的事應該比陳百蓮更多。”

“未必。”祁言說，“的關注點都只在兒子上，而且神似乎也有點問題。”

視頻上，楊玉萍是不停地抹著眼淚，除了滿臉滿眼的擔心和焦慮，其他的看起來還算正常。

“警，我兒子也收點廢品賣，這個不犯法吧？我兒子是個老實人，沒有什麽壞心眼。什麽時候能放他出來啊？你看我這麽大年紀了，沒了我家強子我還怎麽活啊。”

這次是何平先開口：“大媽，您之前也來過一趟了，也知道陳強是為什麽被抓吧？”

楊玉萍點點頭，低著頭：“我……知道一點。”

“您既然知道——”

何平的話還沒說完，就見楊玉萍擡頭：“可是警，他真沒什麽壞心思，他今年三十五了，村裏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夥子那都娶了媳婦，就他還打，人家都笑話他，強子也是著急，又、又沖了，他要是娶了媳婦，肯定對媳婦好！”

看了整整二十分鐘，面對祁言和何平的提問，楊玉萍十句話裏八句都在為陳強開，強調他只是為了早點家，想求警方從寬理。總之沒有提供半點跟包裹裏的骨相關的有用信息。

視頻還剩最後幾十秒，陳迪本想關掉，但此時響起了祁言的聲音，他下意識停下。畢竟祁言辦案的時候從來不問廢話。

卻沒想祁言問：“您上是什麽味道？還好聞的。”

錄像裏，連何平都忍不住側過頭來看了祁言一眼。

楊玉萍明顯怔了下，隨後說：“警，在家熏臘染上的。我、我著急我家強子，哪還顧得上拾捯了再出門……”

“你問這個幹嘛。”陳迪忍不住道。

“陳家村所有接詢問的人裏，只有上有這種味道。”

“不都說了是熏臘的味兒嗎？”

祁言說：“是果木炭的味道。”

視頻裏，他問楊玉萍：“您用的什麽炭熏臘？”

楊玉萍如實說：“警，是果木炭，這樣熏出來的臘好吃！我做了很多年了，不信你問村裏人，他們都吃我熏的臘。”

“那您為什麽用果木炭？”

“我們祖祖輩輩都那麽吃啊。”

視頻到此為止，陳迪皺著眉：“所以呢，有什麽問題？”

祁言問：“你吃過果木熏臘嗎？”

陳迪搖頭，“我沒吃過，不過我師父吃過，就是家的，師父還說從來沒吃過這麽好吃的臘，本來北方人也不怎麽吃臘，果木熏臘就更——”

說到這裏，他頓了下。

“果木熏臘，是南方川西地區的家常菜，北方并不常見，楊玉萍一直住在陳家村，是怎麽知道做法，又為什麽一直堅持買果木炭的？先不說金水鎮哪裏能買到果木炭，單說這種炭的價格也會比普通炭高一點，更不用說與自制炭相比。常年購買多出來的錢對來說是一筆不小的花費。整個陳家村裏有幾個人是這樣做臘的，一問就能問出來。”

“你是懷疑——”

陳迪話沒說完，會議室的門從外面被推開。他和祁言同時回頭。

何平拿著電腦走了進來，“隊長，小祁教授，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