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6 章
除夕這日,府上丫鬟婢們發新新鞋,連陸安荀和杜文卿也得了一套。
陸安荀還好,每年大年初一穿新都是蘇綰給他準備的,早已習慣。
而杜文卿就有些寵若驚了。
“我也有?”
“都有。”蘇綰說:“回頭你試試看,這是我讓繡娘臨時做的,針腳趕得急也不知合不合。”
“合,多謝。”杜文卿點頭。
待蘇綰一出門,杜文卿對陸安荀道:“我現在明白你為何想娶蘇四姑娘了?”
陸安荀從書中擡眼。
“蘇四姑娘......”杜文卿停了下,說:“上有種令人踏實和幸福的東西。”
陸安荀得意:“你也趕家,就不用天羨慕我了。”
杜文卿笑了笑,笑容些許苦。
除夕夜,蘇綰準備了一大桌盛的晚宴,擺在前院正廳裏。
酉時,派人來書房喊兩人。兩個傷患出門,上披著絨大氅,依舊圓滾滾。
杜文卿的胳膊傷著,被大夫用紗布掉在脖頸前,用膳不便,是以只能婢夾菜,然後他自己左手用膳。
而陸安荀也好不到哪去,他背部傷,擡胳膊的作也不能過大,為了忍住疼也只能慢吞吞地夾菜用膳。
兩人坐在桌邊,跟烏似的一個賽一個慢,蘇綰忍不住好笑。
陸安荀斜眼:“笑什麽?”
“笑你怎麽了!”
如今陸安荀傷,蘇綰可勁兒欺負,有時候還敢上手他的臉。完了再兩面往中間一,把他豬頭。
陸安荀怒不可遏,卻無能反抗。
聽這麽說,只無奈點頭:“今日除夕,你高興就好。”
杜文卿在一旁莞爾。
除夕宴過後,接著便是守歲,需守到子時。
蘇綰命人在廳中燃了兩個火盆,還將炒好的糖栗子給他們各塞了一包。
守歲不能就這麽幹守,若是在東京城蘇家,蘇綰鐵定會拉著衆人玩葉子牌。
不過現在在州,三缺一沒法玩,蘇綰索邀他們猜大小。誰的牌大,誰就罰,也不罰錢,就罰在額頭紙條。
這般玩了半天,待杜文卿和陸安荀兩人臉上滿紙條而蘇綰臉上幹幹淨淨時,陸安荀發現不對勁了。
他狐疑:“蘇綰,給我看看你手上的牌。”
“為何要給你看?”
“我看看,別捂著。”
蘇綰給他看。
“袖子也撈起來。”
“這跟我袖子有何幹系?”
陸安荀瞇眼湊近,然後倏地抖開袖子,果真出幾張牌來。
“好哇,你既然使詐!”
“那又怎樣?”蘇綰毫不瞞,看了眼兩個穿得圓滾滾的傷患,囂張挑釁:“不然,你咬我啊。”
陸安荀:.......
杜文卿:.......
蘇綰大笑,跑出堂屋:“等著,我去準備炮竹煙火,一會給你們看煙火秀。”
子時過半,城樓鐘鼓敲響。
萬家炮竹齊聲燃放,噼裏啪啦響徹漆黑夜空。一朵朵璀璨的煙花也在夜空裏炸開,絢麗斑斕的好似希。
百姓們仰頭觀,歡喜道:“又是一年新春啦!”
杜文卿站在臺階前著炫目盛開的煙花,久久未能回神。
周紡被抓後一直關在府衙的地牢中,地牢由薛小將軍薛珹看守。陸安荀去審問過幾次,但皆無收獲。
年初八這日,他拎著壺酒又去了回。
“上好的梨花白,”他把酒放在桌上:“想不想喝?”
周紡也不是完全無懈可擊,至陸安荀打探得知周紡好酒。
聞著酒香,周紡饞,卻只是瞥了兩眼:“你若是想以酒套我的話就不必了。”
陸安荀冷笑,拿出兩只碗盞擺在桌上,然後倒了八分滿。
“我套你的話做什麽?誰人指使或誰人與你勾結我猜得七七八八。”
“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陸安荀平靜道:“尼教已滅,州得以太平,你們的計謀并未能得逞。而且......待年後我將送你京城,到了大理寺有的是折磨等著你。”
“若是大理寺的手段還不夠,東京城的那位,你說會不會放過你呢?”
說完這話,陸安荀不聲觀察周紡,果真在他臉上發現一慌。
他掩下長睫,看來他猜對了。
回府後,杜文卿正在庭院中打拳。如今杜文卿的胳膊已經好了許多,大夫讓他練八段錦,說這對他胳膊恢複有好,是以杜文卿天天午歇後練八段錦。
他見陸安荀回來,緩緩停下。
“周紡招了?”
陸安荀搖頭。
“既是沒招,你為何這副神?”
陸安荀與他并肩而立,著對面柿子樹:“若要你猜,你會猜東京城的哪位?”
杜文卿面不變:“你猜到了?”
“八九不離十。”
“可他為何這麽做?”
“不知,總覺得這周紡份不簡單,背景也不簡單。他以一人之力攪州,著實是個本事之人。”
杜文卿笑:“再如何有本事,如今也被你捉了不是?”
“可捉個周紡算什麽?難就難在東京城的那位。”
聞言,杜文卿沉默。
就在兩人沉默之際,薛珹匆匆而來。
“大人,周紡招了。”
杜文卿詫異:“這麽突然?”
薛珹將一封信遞給陸安荀:“這是他寫的,讓下給大人。”
陸安荀接過,一目十行看完,眉頭凝重。
杜文卿問:“說了什麽?”
陸安荀把信遞給他:“你也看看,這是周紡主代的。”
待杜文卿看完,面也沉重起來。
“果然被我們猜中了,居然就是二皇子。”
信中,周紡主代了自己是二皇子指使。而且,他還留有一份與二皇子牽扯的賬本,還有一份來往名冊。
須臾,杜文卿道:“我實在想不通......”
“你想不通二皇子為何要鼓尼教造反是嗎?”陸安荀替他道。
杜文卿點頭。
“其實我也難以想通。”陸安荀道:“二皇子手州的事可以理解,畢竟前州知府是太子的人。州越,對他越有利。只是......”
他堂堂皇子,在朝中的權勢甚至能與太子抗衡,沒必要造反,除非他傻到腦子被驢踢了。
可周紡若是被二皇子指使,許多地方便也說得通了。周紡份神,不僅有護衛還有一功夫,甚至還有帶兵經驗。不然區區商戶怎敢謀劃這種事?
過了會,杜文卿問:“你打算怎麽做?”
陸安荀反問:“這話不是我該問你嗎?我只是州知府,而你是朝廷派來的欽差。”
默了會,杜文卿道:“尼教造反天下人關注,這事,二皇子逃不過去。”
“待理完州的事,我就回京。”他說。
上元節過後,陸安荀和杜文卿的傷漸漸養好,也意味著兩人即將忙碌起來。
這日,是陸安荀難得閑的最後一天,兩人坐在桌邊用早膳。
“開春播種後,州應該能安穩下來了。”陸安荀突然說了句。
蘇綰著他,他背著窗戶,晨輝落在他兩鬢,閃了點銀。
“陸安荀,”蘇綰仔細打量:“你好像有白頭發了。”
“是嗎?”陸安荀居然有點張:“那你快給我拔了。”
他微微傾,湊到蘇綰跟前。
蘇綰擡手在他烏發間了,找到那白發,用力一拔。
“這可怎麽辦?”著那白了半截的頭發憂愁。
“什麽怎麽辦?”
“你若是英年早逝,我就得當寡婦了。”
“不過也不怕,”蘇綰轉下城牆,兀自道:“我有錢,屆時......”
陸安荀的目幽幽過來:“你想做什麽?”
“嘻嘻.....”蘇綰訕笑:“我能做什麽?當然是做個貌多財人見人的寡婦啊。”
用過膳,蘇綰問:“一會去書房嗎?”
“不去,難得天氣這麽好,我帶你去臨川城四逛逛如何?”
說起來,蘇綰從來到臨川郡就沒好好逛過這裏的街市。
欣然點頭:“好啊。”
兩人拾掇了下出門,之後馬車沿著中央大街徑直出了東城門。
“不是要逛街嗎?”蘇綰問。
陸安荀嫌棄:“你腦子裏除了逛街花錢就沒別的了?”
“是你說帶我四逛逛的啊。”
“去縣城逛。”
蘇綰撇,拉著公幹就直說,還非得其名曰“帶逛逛”。
過了會,見他擡手往背後撓,蘇綰問:“傷口又發了?”
“嗯,傷口快結痂了,得難忍。”
“難忍啊,”蘇綰眸子一轉,坐上他的膝:“我有法子解決。”
陸安荀好奇:“什麽法子?”
“法子嘛,就是......”霸王似的起陸安荀的下:“目標轉移法。”
說完,上去,輕地勾弄他的舌。
春好,綠草茵茵,車馬行在道上若山水畫卷。
馬車裏,蘇綰坐在陸安荀懷中。過完年後,衫漸薄,也不知是不是陸安荀的錯覺,蘇綰的子越發地玲瓏了。僅這麽坐著,他都能清晰。
兩人親得漸漸,沒多久,陸安荀氣籲籲地推開。
“蘇綰,這是在馬車上。。”他說。
“馬車上怎麽了?誰規定馬車上不可以親了?”
“......我堂堂一州知府,在馬車裏胡鬧像什麽話?”
嘖嘖......他一臉正義嚴辭,若下腹那玩意兒能別那麽囂張,蘇綰就真信了。
“我哪裏胡鬧?這不是為你解嗎?”
陸安荀語塞,現在背倒是不了,可他全跟著火似的更難。
兩人已經許久未行房,從去年臘月開始皆忙于尼教之事,待尼教事結束,陸安荀又開始養傷。如此這般,滿打滿算也快兩個月沒親熱了。
他實在經不得半點逗弄。
蘇綰又豈會看不出他現在故作正經,但他越是如此,就越想弄碎他這張正經的表。
攀著陸安荀,在他耳畔吹氣:“真不想親了?”
“......下去,坐好!”陸安荀一副不為所的樣子。
“那你還嗎?”蘇綰咬忍笑:“不若把服了我幫你撓撓?”
說撓撓時,還故意蹭了蹭他腹下。
陸安荀咬牙切齒,分明是看在他有傷在不能把怎麽樣。
他憋了憋,面無表地推開:“蘇綰,請你離我一丈遠!”
蘇綰哈哈大笑。
陸安荀帶蘇綰在附近的縣城和村鎮轉了一圈。
去年州水患嚴重,朝廷無人敢來接這個爛攤子,後來又陸續遭遇瘟疫、暴民、尼教叛,使得州一度變得混蕭條。
如今,才幾個月過去,州到一片生機。道路上,田野間都是勞作的人。這些人有的負責修水渠,有的負責修屋舍,有的負責運木材,各司其職,民生恢複如火如荼。
這會兒,兩人站在小路邊,陸安荀跟數寶貝似的,指著東邊的一片田地說:“看見了嗎?那裏修了條水渠,今年春耕就有水灌溉了。”
“還有那裏,”他又指得更遠了些:“那邊有銅礦,我打算等春耕過後,在那裏招商辦礦場。到時候,這裏、那裏、還有那一整片都將建起許多房屋,說不準會為一個新的城鎮。”
末了,他轉指著西邊一片空曠山地說:“我已讓人將那片山開墾出來,開春後就種棉花,州氣候適宜大量種棉花。除了臨川郡,其他縣城三分之一的田地都可以種。說不準幾年後,州會為聞名全國的棉花之鄉。”
蘇綰了然,陸安荀打算複制津縣的套路,搞招牌經濟。而州既不靠山,也不臨海,土壤最適宜種的就是棉花。
他這個想法確實好。
陸安荀牽著往前走,由于道路狹窄,蘇綰跟在他後,擡眼,只能看見他清瘦而結實的肩膀。
越過他的肩,是州湛藍廣闊的天。
“陸安荀。”蘇綰喊他。
陸安荀扭頭。
“你還是當吧。”
“嗯?”陸安荀目不解。
蘇綰笑:“你當初說的啊,位極人臣,庇護百姓足食。”
道:“百姓可不能了你這樣的人。”
“何意?”陸安荀問:“難不你不願我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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