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有那麼多人傷,他總不能見死不救,能不累嗎。
更何況,他自己也了很多傷。
江白榆本來就睡得不踏實。如履薄冰的十年人生,使他對任何風吹草都保持警惕。所以這會兒,云輕的一聲嘆氣,竟使他醒了。
眼睫掀開,他仰頭看向。在看到的臉時,好像才最終確認一切是安全的。
他肩膀微微一松。
“浮雪呢?”云輕問道。
“沒事,只是了點輕傷,歲晏傷得比較重,都已經治好了,辭鯉也沒事。”
云輕便松了口氣,了手。
江白榆好像舍不得放開,他抓著的手,手心到自己臉上,自下而上地看著。
他的臉比的掌心要燙一些,此刻也有了些。云輕笑道:“白榆,咱們倆這樣,你好像我的男寵啊。”
江白榆也笑了,拇指用力按了按的手心,“沒個正形。”
云輕另一手也上前,雙手捧著他的臉,俯下吻了他的額頭。
“我們都還活著,真好。”
——
兩人一同走出房間,外面果然在下雨,地面一片泥濘。
不過,說是雨,也不太確切,雨中還夾雜著雪花。
云輕好奇地仰頭,視野里無數雨滴從高空近,速度似乎比尋常的雨要慢一些。
自言自語道:“這到底是雨還是雪?”
江白榆說道:“想必是留云山中正在下雪,雪穿過結界落進神樂谷,由于谷中暖和,雪花在空中化作了雨。”
云輕點點頭,是這個道理。這世間的結界大致分兩種,一種是隔絕一切,另一種是隔生不隔死,也即,只阻擋有生命之。
前一種結界耗費的修為比后一種多。神樂谷的結界應當是后一種比較省力的結界,這種結界自然是不會阻擋風雨雷電等事。
抬手,雨滴混著雪花落掌心,化作一小片水。
“其他人呢?”問。
江白榆搖了搖頭,“找找吧。”
兩人走出院門,看到老楓樹一夜之間凋零了許多,地上積了一層紅葉。
樹干上別著一只紙鶴。
云輕摘下紙鶴,問紙鶴:“浮雪呢?”
紙鶴上傳出浮雪的聲音:“師姐,我們在溪邊。”
——
浮雪站在雨中,懷里抱著變回貓的辭鯉。
程歲晏站在邊,不發一言。
而他們周圍,幾乎所有的神樂族人都來到溪邊,除了一些重傷暫時下不了床的。
雨滴打發,所有人都沉默著,面向某個方向,有人時不時地抬起袖子眼淚。
那里停著六張臨時搭建的殮床。
浮雪看著殮床,眼淚無法控制,一波一波地涌出來,在臉上形兩道小溪。淚水順著下滴下,落到辭鯉上。
辭鯉安靜地趴在懷里,它這次沒有不耐煩。
如果抱著它能夠好一些,那就抱著吧。
云輕和江白榆跑到溪邊,看到浮雪等人,云輕喚了一聲:“師妹。”
浮雪轉看到是師姐,終于繃不住了,“哇”的一下哭出聲。
云輕走過去輕輕拍了拍的后背,“好了,沒事的。”一邊說著,一邊詢問地看了眼程歲晏。
程歲晏沉聲解釋道:“穆羽妹妹死了。”
云輕心里一沉,一下子覺像做夢一樣。昨天還有說有笑的人,今天就不在了?
程歲晏接著說道:“除了穆羽妹妹,還有四個神樂族人也離開了,丁黎生在你劈斷浪三疊之后就自斷筋脈而亡。”
云輕聽得紅了眼眶。穆羽妹妹笑著說自己生在桃花開的時候,好像還在眼前,大家都沒有好好告個別,就不在了。
江白榆抿了抿,這些事他自然是知道的。
變故發生后,他第一時間召出金霜玉蓮給大家療傷。
只是他力畢竟有限,也做不到完全都治好,只能先把傷到要害的人草草地治一下,暫時穩住命,等他休息一下再繼續。
有五個人當場斃命,是他無力回天的,穆羽妹妹就在其中。
云輕才剛醒,他知道告訴這些事必然影響心,因此想著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
……
師飛葭領著幾個族人,手舉火把走到殮床前。的滿頭青,如今已盡華發,披著一頭霜雪,在人群中十分顯眼。
師蕤賓唱起了歌。
“薤上,
何易晞。
晞明朝更復落,
人死一去何時歸?”
歌聲悲傷哀婉,云輕忍不住流了淚。雨緩緩地落下,冰冰涼涼地落到人的臉上,和淚水混作一。
師飛葭點燃師穆羽殮床下的干柴,輕聲說道:“啾啾,一路走好。”
其他人也點著殮床,說著“一路走好”。
熊熊的火焰燃燒起來,火焰的熱度灼得人面頰發燙。眾人一片靜默,溪邊唯有柴火的嗶剝聲,以及師蕤賓越發凄絕的歌聲。
“蒿里誰家地?
聚斂魂魄無賢愚。
鬼伯一何相催促,
人命不得踟躕!”
浮雪靠在云輕邊,小聲說道:“希穆羽妹妹下輩子能夠如愿,做一只快樂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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