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巧計裏應外合

四月中旬，趙虓南下的八萬大軍擊退郭嵇號稱的三十萬兵馬，終于解了彰化之圍。

郭嵇雖然敗退，但僅是撤到景州稍作休整，顯然沒有到什麽慘重打擊。兩軍手不久郭嵇就自知力有不逮，即刻撤退，因此趙虓也沒占到多便宜。

隨即趙虓乘勝突進，又重新奪回伏屏，這次以劉赟三萬兵馬鎮守，李懋照舊留駐彰化。

郭嵇不是守城的料，攻城方面更是自知拙劣，但他卻也是除了鄧宗澤之外，軍能拿得出手的寥寥無幾的勇將之一了。休整了半個月後，這一回他奔著要與趙虓打一場正面仗而來，勢必與他決一死戰。

他對衆將士道：“聽聞賊寇趙虓曾有我大靖第一塞王、邊疆梟虎的稱號，可如今落草為寇，甘為逆臣，卻也不過昔日之勇罷了。你我奉旨剿匪，以匡正統，無需膽寒于此賊子。且隨我將他殺出個原形，看看他究竟是虎還是蟲！”

郭嵇軍雖只是號稱三十萬，可實際兵力也有近十五萬人，遠超過趙虓目前手頭的兵馬。但這一仗趙虓不能不應，大軍連戰連捷，剛收拾了鄧宗澤不久，正在士氣的頂峰，此時撤退實在有損聲勢，更可能葬送了才奪回來的伏屏。

而況，如果他據守在伏屏不出，只會給朝廷更多時間招兵買馬，等更多路軍一齊揮師北上之時，就是他起兵失敗之日。郭嵇急嗎？當然不急，急得只有他罷了。

即便他已是疲乏至極了，但著頭皮也得打。

不過，要打卻得打得聰明，有種剛正面？那不過是上罵的莽夫做派罷了，趙虓沒準備真的跟郭嵇。

兩軍正面戰場一上，趙虓便一改往日驍勇無匹的姿態，招架不住地連連後退。郭嵇見對方大軍一副疲態，原本最為趙虓悉且游刃有餘的左右側擾包夾戰，今兒居然也不靈了。

以往的趙虓跟個逮不住的泥鰍似的在軍陣中游弋沖殺，往往令敵軍方寸大間潰敗。今日卻如同笨重老邁的老黃牛似的，奔突了兩個來回就有些行滯緩。

郭嵇看得出趙虓是累了，他揮刀的手不再像之前一樣幹脆利落，而是帶著明顯的遲鈍。他此前令己方將士膽寒的高超，今日也有失水準。引弓多次，居然都是在人胳膊上、上，甚至有的還偏得離譜，直直紮進地裏。

回想這一個多月，他這自北到南連續作戰，確實沒停歇過。想來已經是人困馬乏、強弩之末，到了再而衰、三而竭的地步。

郭嵇想到這點，頓時到無比振。

敵人衰竭了，那便是他一鼓作氣的時候！一個激間，已忘了自己屢次三番提醒自己的那句話：“趙虓此人詭計多端，切不可輕敵冒進。”

腦袋一熱，忘了一幹二淨。

郭嵇此刻只想著殺他個片甲不留，殺他個天昏地暗，殺得趙虓跪在地上求饒，他便可把他綁了押回到上京去邀功請賞。

看著趙虓幾次三番險些被包圍，又勉強在護衛的掩護下逃出來，郭嵇的沸騰了，他高喊著：“衆將隨我沖殺。”徹底是什麽也不管地殺紅了眼，帶著十來萬將士將趙虓的主力部隊殺得節節敗退，丟盔棄甲地撤退逃命。

眼瞅趙虓要跑，郭嵇更是帶著人一路不停地猛追。

沒想到追到申家就出事了。

兩側不高的土丘上忽然喊殺陣陣，沖下兩隊揮著砍刀，披著重甲的騎兵來。各個是來勢洶洶，眼兇，簡直要將他們先鋒軍推平了似的。而再看前頭，原本正在丟盔棄甲表演逃跑表演得不亦樂乎的趙虓，忽然之間就像來了勁兒一樣，調轉馬頭反殺回來，那磅礴氣勢真如猛虎附。

郭嵇一下才知焦惶，不好啊，這是中了趙虓這豎子的埋伏了！

這下落到郭嵇撤退了，但當他一路跑回景州時，卻發現城門閉，竟無一守軍給他大軍開門。

背後是趙虓追不舍的追軍，眼瞅都到了老家了，卻沒人給開門，郭嵇著了慌，大聲喊：“守將魯典何在！？為何不開城門！”

魯典早就被前年調任景州任知府的邱士釗給策反了，他站在城門樓上往下扔了個旗桿子，說：“不好意思了郭帥，天太晚了，開城門太過冒險，為了咱們這守城的幾萬多將士的命安危，實在不便，就辛苦您在城外湊合一夜吧？”

就著將暗未暗的天，郭嵇定睛一看，他竟然是扔了一面白旗下來。

郭嵇差點沒背過氣去。

十五萬大軍退無可退，只好又轉來面對趙虓力拼殺。但他這面激戰時，背後魯典卻開了城門，不是迎接他，而是包夾他！

郭嵇絕之下唯有仰天長嘯一聲，壯懷激烈地拔刀自裁，向朝廷以死謝罪。

趙虓對郭嵇的死是相當惋惜的，本來沒打算殺他，誰知道此人如此剛烈？但他的死對他來說無疑又是一件莫大的好事，十五萬大軍除了戰死的、四散奔逃的，其餘的近十萬人都為了降軍或是俘虜。一時半會，朝廷是難以再征到這般多的兵馬了，這便給他了可以息休整的機會。

進景州城中，邱士釗帶著府衙的兵們一如十來年前一樣，對趙虓是熱相迎。

趙虓拉著他臂拍肩，連稱：“多虧府臺您啊！”

邱士釗拜道：“臣這些年殿下恩惠，豈有不報之理！”

當年邱士釗被馮必清等太子黨的人給禍禍到甑城，他心中不平，郁郁不得志。趙虓兩次巡藩之後都為他向朝廷上書言，他才從甑城被挪到了景州。雖然也還沒回京城去，但這兒離他老家不遠，他打心眼兒裏是激趙虓的。再加上對太子黨的痛恨，趙虓一舉兵，邱士釗就急得給趙虓送了兩封信表明投奔之意。

但是當時時機還不，一來景州離得遠，二來城中這些守將們都是什麽心思還不清楚，三來郭嵇大軍駐紮不遠，不好明目張膽。于是趙虓就讓他按捺住別，先做魯典等人的工作，待做通了，再與他裏應外合配合上這麽一出計謀。

經此大勝，拿下景州，下一步便是南下僉德，直指上京。

僉德府位于上京和順安連線的中點之，自古以來居險以扼北，過了僉德南下便是廣袤的南部平原，幾百裏地一馬平川，除了快到上京腹地的祁水和贏州兩城，可以說再無其他關口重城可以作為屏障。

只要拿下僉德，直搗上京不過時間問題。因此僉德當年才會被後齊定為中都，大靖建國初年，後齊也屢次組織反攻勢必奪下僉德。兩國為爭奪僉德府這一戰略要地打了近三年，最終才以大靖獲勝告終。

朝廷也知道中都僉德的重要，倉促命寧武為大將軍，這次領兵二十餘萬，號稱五十萬大軍急速進僉德駐防，生怕中都失守。

此時距離趙虓起兵才只過了四個多月，天兒已經熱了起來，南面悶熱的氣候讓趙虓很不適應，北方過來的軍士也大多水土不服，好些都病倒了。

寧武不是個容易對付的，不僅僅因為他是寧悠的二哥，趙虓的大舅哥，倆人打小就在沙場上一起長起來，他對趙虓不說了若指掌，也是相當了解。而且兩人還是同一個老師——寧桂勇教出來的，稍有什麽作都會被對方看穿意圖，哪有什麽可言？

而且比起寧武，趙虓還有一極大劣勢，僉德是寧武的老家，對此地他恐怕悉到了每條小路，每地形。而趙虓不僅不悉，再加上兵力差距、北軍水土不服，如果手，此一戰僅從紙面上對比他就已經落于下風了。

拿僉德，不可能一蹴而就，大軍需要休息，他也得做好籌劃。而且，他不是還有寧悠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