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病發瞞天過海
十一月冬,這場聲勢浩大的削藩因龔道榕三萬軍到達順安而到達了高。大靖的子民,員,幾千萬雙眼睛、耳朵,都瞧著、聽著、等待著這最後一把刀的落下。
等著,看這位大靖第一塞王、人稱“梟虎”的戰神冀王殿下,迎接他的結局是否會是黯然隕落?
一些人是對這些藩王們痛恨到了骨子裏,不得將他們削得幹幹淨淨、筋皮才好;另一些人是同,尤其是同趙虓、趙鳶這幾位為大靖守了一輩子國門的勇士,最終卻落到狡兔死,走狗烹的境地,為他們扼腕痛惜;還有不順安的百姓,為他們這位寬厚仁德,施惠與民的冀王殿下而打抱不平。更不要提,冀北之地曾經蒙過趙虓、寧悠夫妻恩惠的百姓不計其數;但更多的人則是觀,湊熱鬧也好、騎牆派也好,總之是漠然之。
王府的高牆在初冬的寒風中巍峨聳立,這座後齊留下的城堅池深、宏偉瑰麗的皇家宮殿,幾經改建、加固的冀王府,能如它表面上看來這般堅固嗎?又能經得住三萬兵的攻伐嗎?更不要說王府部,難道就如鐵板一塊,就沒有告者和小人嗎?
龔道榕到了順安以後,見到眼前這幅景象,來的路上了一把的汗終于可以一了。朝廷擔憂冀王已有反意,所以才火急火燎地派他過來。可目下看,順安城一派安寧祥和,沒見到半個臣賊子,局勢看來也沒有他所想象得那般劍拔弩張嘛。
自朝廷削藩以來,先後兩次更換順安布政使司、都指揮司員。如今掌權的布政使沈坤、劉吉禹、都指揮使謝茂才都是朝廷從南方遷調而來,與趙虓完全沒有過集。他們當然不可能是趙虓的死黨,但說他們是太子黨或是太孫黨也不盡然,頂多就算是中立派。
沈坤見到龔道榕,先是一番朝堂裏的恭敬客氣,然後就拉著他要招待。
龔道榕心裏頭惦記著朝廷待的大事,當然不敢怠慢,便推:“哎呀,酒宴之類還是往後放放吧,藩臺,您這就快帶我去見冀王殿下吧。”
沈坤道:“不急不急,冀王殿下病著嘛,王府這都閉門謝客多久了。您就此貿然去,不還得等嗎?容我們先派人先去問上一聲,您再去不遲。”
龔道榕問:“藩臺,冀王殿下病後,您去探過沒有?”
“探過啊!”
“他是真病了,還是……”
沈坤又是搖頭又是咂,一副別提了的表,“唉,假不了,等您去親眼看過就知道了。”
龔道榕若有所思,既然當地的員都這般說了,他心中的疑慮也就打消了不。沈坤到任也有半年多了,還能不比他了解況嗎?再說他千裏迢迢而來,的確是累得半死,既然城裏沒生什麽子,冀王也確實病著,那歇歇再說不遲。半推半就也就應了。
歇了兩日,龔道榕帶著副將莊邈及左右十來名護衛敲開了王府的大門。
護衛被留在王府外,王淮將兩位大人引進門,領到前朝趙虓的臥房門外邊。
“藩使、副使,二位稍後,奴這就進去請示殿下一聲。”
都到了跟前了,不會又耍什麽花樣吧?龔道榕心裏頭犯起嘀咕來,可也只能沒轍地等著。
不大會兒王淮出來了,回道:“殿下這兩日病得正厲害,無法齊整冠迎接,恐怕要讓二位使節些怠慢了。”
“無妨,無妨。”
北方這天兒已到了天寒地凍、滴水冰的時節,龔道榕一個從南方過來的員實在忒不習慣,來的路上凜冽的北風就呼呼地直吹,小刀子似的一下下剌得人臉生疼。
比起莊邈來,龔道榕可是沒上過沙場的文,天天在朝堂上理文書奏報,哪吃過什麽苦啊。騎了一道馬過來已經冷得不行,手都凍僵了,想著這冀王的臥室,得燒著地龍吧?趕地,也別管王淮裏說的什麽怠慢不怠慢了,先進去暖和暖和再說吧。
可等龔道榕一進了門去,好麽,他立馬是傻眼了。這屋子裏頭不僅沒有一熱氣兒,怎麽好像還比外頭還要更冷幾分呢?
他沒忍住打了個寒噤,再瞧這屋裏頭,地龍就不說了,定是沒燒著的,可怎麽連個炭盆也沒有呢?不僅沒有炭盆,待龔道榕仔細一看,更是嚇了一跳。好家夥,冀王殿下居然是著膀子泡在一冰桶裏,旁邊還有給他打著扇子!?
龔道榕眼睛,生怕自己看錯了。這左眼帶著一條猙獰傷疤、半盲,除了是冀王不會再有第二個人了。
可沒搞錯吧?這還是臘月寒冬嗎?怎麽好像就他自個兒過著夏天似的?他這到底是瘋了還是病了?
龔道榕哆哆嗦嗦地上前,跪下行了一禮:“臣參見殿下。”
本是來宣讀詔令的,當下他也有些手足無措了,這地上冰得把他這膝蓋都凍得刺痛,恨不得不等趙虓說免禮就站起來。
趙虓燥熱得一臉通紅,虛弱道:“藩使,快請起吧。我這實在遭病痛折磨,才迫不得已如此,不蔽地見您二人,還請藩使勿怪。”
龔道榕道了聲:“殿下言重了。”
到了此時,他已經有些覺得趙虓這恐怕是真的病得不行了。待他由們伺候著,從冰桶裏扶出來,疼得齜牙咧,哀嚎不停,躺到床上後更竟然熱汗淋漓時,龔道榕更是大震撼。
誰裝病能裝這麽像啊?
你說疼痛可以表演,痛苦可以僞裝,哀嚎沒什麽難度,可誰大冬天的,天冷這幅鬼樣子,不僅不烤火不說,他還能在屋裏頭泡著冰桶,泡完了出來還能滿大汗的?若能連這些都裝出來,那也真是太邪乎了吧!
到這陣兒了,龔道榕對趙虓的病已然是不疑有他了。正想著呢,人都病這幅模樣了,要改藩到江州,路途如此遙遠,路上真出個好歹,他這腦袋能保得住嗎?朝廷不得拿他是問?
思來想去,拿不定主意呢,王淮急吼吼地進了門來,激得嗓子都呲了:“殿下,王妃和世子、郡王回來了!”
龔道榕還沒反應過來,跟著就見從外邊匆匆跑進來一年輕貌的婦人,後邊兒跟著兩個孩子。
他連忙退到一邊兒去。
寧悠攜著一風霜回來,一進門就向病榻上的趙虓,趙虓也忍著疼撐著起了來,回向,夫妻兩個視線相的一瞬,淚霎時是盈滿了眼眶。
寅兒和保兒更是憋著一肚子的委屈撲進父親的懷抱,趙虓將妻兒三人攬在懷裏,一家四口抱在一,哭作一團。
兩個孩子打從出了上京城就一路往北,瘋了似的打馬狂奔。連著跑了一天一夜,馬跑得快累斷了氣兒,手都磨起了幾層泡,卻是不敢停下來歇息。一直到了輝州地界,知道京城的人無論如何也追不上來了,他們才停下來等著寧悠。母子三人在謄縣彙合以後,又是連著趕了三四日路,才風塵仆仆地趕回來。
一千多裏路,去時走了近半個月才到,回來卻是水路都沒走,連著騎了十天的馬。頂著北方蕭瑟凜冽的西北風,吃了多苦、了多累且先不說,這一條回家的路上又得面對怎樣的坎坷曲折,需要承多的擔驚怕,多的惶恐憂懼?年人或許尚不能輕易應對,遑論這兩個自小錦玉食,從沒吃過苦過累的孩子啊!
趙虓看著撲在他懷裏、委屈得哭得撕心裂肺的兩個兒子,著他們令他日夜思念的小臉,再瞧兒子那手上磨出的泡、一掌的鮮都已幹了痂,他這顆父親的心此刻也是如有刀割,肝腸寸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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