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nbsp;nbsp;唯有淚、千、行！！！QAQ

病房裏滴著點滴。程之遙坐在床邊, 安靜地注視著病床上的人。

他依舊在昏睡著，陷在床鋪裏。漂亮的眉眼微微皺起，似乎連夢裏都寫滿悒郁。

正是深夜時分。病房裏沒有開燈, 唯有後薄紗窗簾沒有完全閉合，月就從窗簾隙中出, 冷冷打在病床上, 雪亮一線, 映出瘦削憔悴的臉, 沒有一，蒼白到近乎明。

像朵即將凋敝的花, 輕輕一，就將從枝頭墜落, 徹底碎掉，消失不見。

程之遙的視線落在他的手上。

除去蒼白到近乎病態的，他的手依舊修長而完。這是一雙天生就該彈鋼琴的手，而此時，本該靈巧的右手手背, 留置針深紮進管, 膠帶與輸管盤旋, 像醜陋的寄生。

而左手手腕，纏著一圈厚厚的繃帶。

從常媽媽的敘述中, 程之遙斷續拼湊出整個事件。

李衍被他爸爸帶回了老家。他沒有吵也沒有鬧，表現得異乎尋常的平靜。

一開始，他被看得很, 怕他再跑了, 或者做出什麽沖的行為。可是他似乎并沒有逃離的打算。他好像就這樣接了自己的命運，安靜而溫順。

像個聽話的提線木偶。

他爸爸對他自有安排。叛逆的兒子終于結束了叛逆的青春期, 在外頭吃了點苦頭，到底還是回歸到父親的邊。這裏有一整套激人心的改造計劃，足以將他的兒子從十七歲選擇的那條錯誤的岔路掰正過來。

而李衍對這一切的安排，沒有任何反抗的跡象。

與叛逆一同消失的，好像是他的一切緒。他坐在那裏，安安靜靜，甚至帶著微笑。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反應。

像失去了靈魂，唯留一個軀殼在這裏。

這表現讓他的父親很不滿意。

他的父親先是語重心長，試圖談心；又措辭加重，冷嘲熱諷，說他沒什麽出息；到最後暴跳如雷，厲聲呵斥他得了失心瘋，作出這副樣子是給誰看！

李衍依舊沒有任何反應。

他安安靜靜聆聽完父親的教誨。剩下的時間，他孤獨而溫順地走進父親安排的庭院，整日對著窗外枯坐，對于耳旁的指責與嚴厲的教育，沒有一反應。

像是這輩子都要這樣過下去了。

他爹也是罵累了。沒空管他，由他傷春悲秋一段時間也罷，畢竟人總要回歸現實。

直到某一天的清晨。

傭人照常打掃房間。只是在清理到莊園一間不常用的浴室時，卻察覺到異常。

浴室門閉著。稀釋的淺紅，從門中緩緩滲出，一直滲到門外的走廊。

傭人心驚跳打開房門，接著驚出聲。

修長的手腕劃開一道深深的傷口，浸沒在灌滿水的浴缸裏。鮮從傷口中流淌著，染紅了整個浴缸的* 。水從浴缸裏溢出，滴滴答答，染紅了整個地面。

李衍整個人伏倒在浴缸旁邊。窗外過綠樹的影子灑進來，他躺在細碎的裏，近乎變明。

他的手邊放著一張合照，被淡紅的水浸沒，浸上面依偎的兩張笑臉。他在斑駁的中閉目沉睡，角似乎也是帶著笑的。

正如他所說過的。只要他想做的事，誰都攔不住他。

包括死亡。

不過死又哪能那麽容易。被發現的第一時間他就被送往了醫院。24小時的值守看管，還有床頭白的營養。就算他再不吃飯，他爸也有辦法給他續命。

程之遙凝著躺在月裏的，那個蒼白瘦削的人影。即使在這樣的時刻，他也有一種脆弱的，帶著病態的純潔易逝，呼吸微弱。

周圍的環境很安靜，尤其襯著寧靜深沉的夜。

數日來的奔波勞碌暫告一段落。在這難得的靜謐中，被強行抑住的痛苦，開始恣意生長。

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想。早知道沒有好結果，卻放任了自己，閉上眼睛，僥幸想求得一個長相廝守。

到底還是走向了最不願看到的結局。

看著眼前的人。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像風雨中一株可憐的苗，憂郁又倔強地掙紮著

這麽多年，看著他上的憂郁，一點一點被洗淨。他總是燦爛地笑著，多個日夜，鮮活地盛放在邊。

此時卻像一朵枯萎的花，躺在這裏，油盡燈枯。

自己到底是幫助了他，還是毀滅了他？

程之遙不由得開始想象另一條路。如果當初不相遇。如果相遇後不在一起；如果在一起後能夠理智地早點分離……

不。不對！

口起伏起來，怒意生長。

是的。他就應該待在邊。因為他完全屬于的。他天生就該屬于。

為什麽卻要把他從邊，強行剝離？

深夜靜謐。唯有生命檢測儀的滴滴聲，有規律地律著。

黑暗而安靜的環境，最容易滋長心魔。

程之遙著眼前脆弱而依舊純潔無暇的人。

他突然冒出了一個極端而可怕的念頭：或許就應該讓他就這麽死去。這樣他就不會被別人占有，就會永遠屬于我自己。

永遠屬于我自己……

反複咀嚼著這句話，覺這個念頭逐漸味了起來。

思維在往幽深盡延展。惡魔在黑暗中悄悄型。程之遙坐在月裏，貪婪看著昏睡不醒的人，眼眸閃著瘋狂的。

就在這時，床上的人微微了下，似乎就要醒來。

可怕的念頭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還是活著更好。想。

李衍從黑暗中慢慢醒轉。

發現自己還在醫院。他輕嘆一聲，似乎有些失。

嚨幹。手臂微微脹痛。渾無力，不過沒什麽，反正他也不想彈。

四周只能聽到儀的滴滴聲，了無生機。不過也沒什麽。反正也快結束了。

他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

似乎有月照在臉上。映得人心慌。

他微微偏頭。

然後看到了床邊的。

李衍愣住。

他不敢相信地睜大了眼睛。接著，眼淚瞬間盈滿了眼眶。

淚水把一切映得恍恍惚惚。

我一定是在做夢。他抖著瓣，想。

可并不是夢。床邊的人坐在月下，背著，一如既往地從容平靜。

微微傾，過紙巾，似乎要去他的眼淚。

李衍立刻躲開了。

他把臉偏到一邊，努力不溢出一哭聲。

“你還回來做什麽。”他賭著氣，流著淚，“要走就走好了！”

程之遙扳過他的臉，用紙巾很有耐心地，一點一點沾去眼角串的眼淚。

“你看看你把自己弄了什麽樣子。”低聲說。

李衍又把被子拉起，蓋過頭頂。

“我沒想打擾你！”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傳來，帶著點賭氣的意味，還有被抑住的哽咽。

程之遙手，開被子。

漂亮的眉眼被眼淚洇。兩頰暈染上哭出來的紅暈。

“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他著，面無表，努力讓自己堅強，卻依舊掩蓋不住委屈和絕。

程之遙依舊很有耐心地給他著淚，不說話，也不回答。

李衍的眼淚流得更歡了。

“我現在，是不是很醜……”他流著淚，輕聲。

程之遙依舊沒有說話。俯下，輕吻他眼角的淚水。

李衍的雙臂立刻攀上脖頸。四肢依舊無力，但就像藤曼攀上了穩固的枝幹，他找到了他的依托，重新恢複了活力，任眼淚流淌。

“不要走……”他流著淚，呢喃，“不要把我留在這裏……求你……”

程之遙一手護著他掛點滴的手，另一只手，將他更地擁進了懷裏。

月清亮。兩個影在月下擁抱在一起。

“不走了。”在他頸側深深呼吸，“我就在你邊。”

*

接下來的日子，李衍終于開始乖乖吃飯。

程之遙一勺一勺地喂他糯的粥，他像小鳥一樣，努力吃著飯，癡癡看著的臉。

營養針終于能夠撤掉。李衍還是昏昏沉沉，總是想睡覺。但神狀態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

他逐漸有了氣力，可以下床走，走到外面，看花園裏的春。

春風裏，他依地靠在的肩膀，牽著的手。

“你不要走好不好。”

“好。”

“真的嗎？”

“嗯。真的。”

他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他現在的腦子本思索不了更多的東西。可只要在邊，他就到安心。

求生的意志在一點點慢慢重建，卻也岌岌可危。

仿佛只要一分鐘不在邊，或者出現要離開的跡象，信念就要崩塌。

有一次，他在昏睡中，聽見收拾東西的聲音。

他像驚弓之鳥一樣驚醒了。

“你去哪？”他掙紮著坐起，昏沉而慌地問，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拋棄。

“不去哪。”程之遙忙碌著，聲音很輕快，“你該出院了。我帶你回家。”

“回家……”

李衍先是想到了一個小小的家。灑滿室，小貓在架子上玩耍，溫馨又幸福……

接著，他又想起了另一個家。厲聲的指責和謾罵，冷冰冰的氣氛，發自心的鄙夷和不屑的眼神……

還有浸到骨子裏的，冰冷的孤獨……

李衍的心立刻揪了一團。他張地攥住被子，本能地開始抗拒。

他把被子拉到脖子下面，小聲問：“回……哪個家呢……”

程之遙收拾著東西，笑著說：“還能有哪個家。當然是回我們的家。”

——我們的家……

李衍的神經慢慢放松下來。

他把頭埋在被子裏，笑。

——回我們的家哎……

他安心下來，重新陷沉眠。

*

好像做了個很長很久的夢。

有什麽茸茸的東西搔著臉。他睜開眼。

灑滿室。四周都是溫馨悉的布置。小魚核桃繞在他腦袋邊，喵喵。

他的人站在裏，笑著低頭，他的腦袋：

“醒了？”

一切如此好，恍若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