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庭廊，一路往前走，穿過一道月亮門，是一個小小的院子，左邊是一堵白墻，經歷了數十年的風雨，長了許多的青苔，遠遠看著像堵青圍墻，右邊也是庭廊，后面連著幾間小房子。

這院子位于陸府西邊的外沿，恍惚還能聽見幾聲外頭街邊的吆喝，桑對這一切都還異常悉，敲了幾聲，打開了其中的一間房門。

一個頭染霜白的老婆婆緩緩抬頭，聲音低啞問道：“是誰？”半瞇著眼定定看了會，依然看不很清楚，隨著子緩緩走進到線范圍，才稍稍顯出子絕的五，老婆婆繼續說道：“是？回來了麼？”

“是的，婆婆，回來了。”說著桑走到了桌前，在徐婆婆旁邊坐下。

上回有個漂亮的仙子說，我的馬上就回來了，我還不信，沒想到真的回來了！

徐婆婆放下手里的活，拉起桑的手，不停得說道：“你走的時候雪才融化不久，怪冷的，你也不愿意帶上厚袍子，這下凍壞了吧！”

“是的，我應該聽婆婆的話，多穿點的。”

“既然你回來了就好，仙徒選不上也無事的，回來婆婆養著你。”說著徐婆婆把桑摟在懷里，拍了拍的后背，緩緩道：“婆婆無兒無的，本來輕輕松松在這世間走完這一遭就是了，遇上你，是婆婆的福氣。”

徐婆婆神志已經不清了麼原來。

“你來，來看看，婆婆給你備下了好些東西！”說著站起，吃力地從床邊掏出一個木匣子，和藹道：“婆婆給你攢了一套金鬢頭面，看看，喜歡麼？”

一套純金的頭面，主簪是蝶花的造型，金蝴蝶用金卷曲而，須做的栩栩如生。副簪有四只，上面分別是桃花、荷花、花、梅花，四季之花為主題的簪子。花心和蝶用紅寶石鑲嵌。

桑捧著這副頭面，心有點酸楚，陸府一月才幾兩碎銀！這副頭面恐怕已經是徐婆婆大半生的積蓄了。

“喜歡，很喜歡！”

“你回來就好了，明日，婆婆就跟永春樓的管事說，去他們樓做后廚，他們一月給十五兩銀子呢！等你再長幾歲，咱們個好人家，風風的嫁過去，做當家大娘子，再不苦難。”

說道這里，徐婆婆借著燈火打量起桑，疑道：“怎麼才去這幾日，我的就變大姑娘了？！”

“婆婆，我正長呢，這些日子長得格外的快，一日一個樣哩！”桑故作兒語態。

“是了，這一路伙食定是不錯，這蹭蹭的就長大了！”徐婆婆又從柜子里掏出幾件長，可惜的說道：“一下長大許多，這些子怕是還得改一改了。”

整個院子，只有徐婆婆一個人住，夜里顯得格外的靜。

徐婆婆似乎覺得已經在彌留之際了，喃喃道：“我知，這府里上上下下看著憐惜我，實則都躲著我，背后我黑寡婦。八歲那年，我家中遭了強盜，都死了。我藏在米缸躲過去了。后面嫁了個漁民，他對我是極好極好的，我跟他生了一兒一，過了幾年的平靜日子。誰想，他一次出海再也沒回來，我公婆看我一個人要照顧兩個孩子，也時常幫我的手，可是，兩個孩子一個一個十來歲的年紀，還是離我而去了。村里人不知道哪里傳開說我克死全家，公婆本想把我賣到青樓，后面還是沒忍下心，把我賣到陸府。”這些幾十年前的事，還是讓徐婆婆淚了眼眶，豆大的淚珠流淌在滿是褶皺的臉上。

“我是天煞孤星，我注定了孤苦一生。”徐婆婆抓住桑的手，道：“能看見你在我邊平平安安的真好。”

桑就勢摟住了徐婆婆，素手輕輕拍打的后背，突然有點想念自己的，可惜自己的也早早的離世了。

仿佛看到一個堅韌的子，頑強地對抗著這個世界給予的一切苦難，佝僂著軀，迎難而上。一個人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突然看到一盞燈，便使出飛蛾撲火般的力氣，要死死護住這盞燈。桑就是徐婆婆這凄苦一生中的一盞燈。

亦或者，桑像穿過幾十年的徐婆婆，徐婆婆在上看到了當年那弱小無助、無所依靠的自己，想給撐起一片天，讓桑能安然、幸福的走完沒能幸福走過的人生。

誰也不知道了。

徐婆婆滿是褶皺的手著桑的臉，繼續說道：“再喚我一聲婆婆嗎？”

“婆婆！”

這一刻想到很多，米缸外的嘶哭嚎聲；搖著船漸漸遠去的丈夫，寬厚卻越來越遠的背影；病榻前的臉蒼白兒，忍著痛苦一聲聲的喚著娘親；眾人的瞄和背地里的竊竊私語……

忽然，又想起，向來自己獨住的院子，那天下午，搬來那個笑、有趣的小姑娘，日日好擔心小姑娘會因為自己遭遇各種意外，可是平平安安，越來越可。小姑娘三天兩頭央著纏著做各種零吃食，給講各種各樣奇怪的故事。一直想認小姑娘做個孫，只是想想罷了，可別擾了孩子的福氣……徐婆婆在心里嘆了口氣，這輩子應該就這樣了吧，好累，希下一世平平淡淡。

滿是褶皺的手似乎失去了一切支撐，無力的低垂了下來。

陸府知道桑跟徐婆婆親厚，給徐婆婆辦了個風的葬禮，無親無故，將葬在了陸府陵墓的一個邊角，往后也不愁香火供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