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天。

上朝結束后，張首輔找借口說有事商議，托了大太監劉喜，說要和陛下單獨聊一聊。

顧文君原本還想先跟著張首輔一起下朝回閣，見狀一愣。

其實，陛下原本是點了在晌午之后一聚。

沒想到張首輔另有要事，顧文君想了想，打算直接離開，卻被劉喜攔住了。這明的大太監注意到顧文君的神，便立刻走上來提醒：“顧大人，陛下讓你也留步。”

“可是首輔大人……”

“張大人的事是張大人的，顧大人你的事另當別論呀。”劉喜比誰都清楚顧文君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劉喜恭恭敬敬，生怕顧文君跑了，直接說：“顧大人，不如你先殿等一等，陛下和張大人談完了，就會見你的。”

顧文君一臉無奈，只能說“好”。

現在顧文君已經封了大學士，天天上朝下朝，和蕭允煜陛下每一天都能見到。只是顧文君位低，資歷淺，站在最后頭，和皇帝隔著遠遠的。

這讓蕭允煜心中有些不滿。

每天都能瞧著，卻本瞧不了幾眼，反而看得心里的。

于是陛下得寸進尺，找各種理由千方百計都讓顧文君去宮里私下見面，雖然確實會談論正事，但也是為了解相思之。

顧文君既覺得不妥又每每不忍拒絕陛下。

跟著劉喜走到書房的偏殿等著。

即使這是旁邊的小屋子，里面的桌椅都拭整凈，煥然一新，茶水也擺放上去，溫度和泡發都剛剛好，就是等著顧文君來。

顧文君無奈抿一笑，起袍，坐了上去。

過了一會兒。

張首輔也被邀請到書房。他當然是在正殿等候的。

皇帝換下朝服龍袍，去掉嚴規正式的冠冕，穿著更加閑適了一些。蕭允煜沖張首輔抬了抬手，示意他免禮。

“張大人，這是在朕的書房，不是朝廷，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蕭允煜對這位當朝首輔還算敬重，問得客氣。

張首輔卻搖搖頭：“君是君，臣是臣，禮法不可廢。”

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啊。尤其是最近發生的一連串事，不得不讓多想，顧文君在偏殿里聽得心里一墜，忽然有了一不妙的預。

蕭允煜也挑起眉。

皇帝淡淡反問：“既然張大人這麼重視禮法，為什麼不在朝廷上說，非要私下見朕說？”

張首輔一，然后急忙開口：“陛下，其實臣今天找過來，是有私事相商。這件事沒辦法在朝廷上說。”

私事。

還能是什麼私事？

蕭允煜眸沉下去，但他并沒有直接發問，而是等著張首輔說下去。但是殿的氣氛已經陡然一變，多了一分重。

“陛下！”

張首輔不敢吊陛下的胃口，他一咬牙，口而出：“臣家中有一小，芳齡正好，心儀顧學士已久，臣懇請，陛下為小指婚！”

顧文君的不祥預應驗。

手一抖。

差點打翻桌子上的茶。

好在書房一聲更響的“啪”蓋過了顧文君這邊的靜。是皇帝猛地手，他一拍桌子站起來。

空氣僵持似冰封住了一樣，得首輔張正不過氣來。

“張大人，朕還當你憂國憂民，有什麼難以啟齒的事要囑托朕，誰知道竟然就是為了這等家事？”

顧文君心中揪。

就怕陛下一怒就說出什麼不可挽回的話。

然而蕭允煜冷哼一聲，嗤笑道：“令千金心儀顧文君，那就找顧文君去議親，找朕做什麼？

要朕幫你著顧文君娶你兒嗎！

難不你張大人也要學季家，做起那種強買強賣、令人不齒的事嗎？”

蕭允煜的聲音越說越冷，他瞇起眼睛，俊的容中俱是寒意，凜冽得讓張首輔的腦門都開始陣陣流汗。

陛下已經長得飛快，遠比他張首輔還要能說會道。

蕭允煜把事抬高到這個層面，讓張正也招架不住。

張正心里一急，忍不住問了出來：“那陛下又可曾對顧文君做出過不齒之事？”

蕭允煜冷下臉。

“張正，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你到底什麼意思！季家的前科歷歷在前，難道你真的要效仿季沛和季誦遠？”

張正臉發白，卻還是強撐著說出自己心底的疑問：“陛下，臣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是陛下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季家是有錯，可是季家的指責難道全是假的嗎？

臣不是傻子，臣也看得出，陛下對顧文君非同一般。可是，陛下和顧文君是兩個男子，陛下你怎麼能——”

“夠了，住口！”

蕭允煜直接打斷張正的話，他冷冷道：“張大人，你現在把話收回去，朕還能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

蕭允煜這麼說，張正反而冷靜下來，直至生死于度外。

“陛下，你寧愿被臣質問，也不愿否認對顧文君的心思。你你！”

張正一臉痛惜。

張正原本還以為皇帝只是一時興起，只不過是圖新鮮罷了，結果蕭允煜反應之大，實在出乎張正的預料。倘若陛下藏這麼久，就是為了顧文君——

那這就太可怕了。

張正更加膽心驚，急呼道：“這是錯的呀！”

“錯？”蕭允煜聽得連連冷笑，他也是抑過久，怒氣一涌上來，就再也收不回去，皇帝問：“何錯之有？”

“朕做錯的事多了去了，唯獨這一件，朕不認。朕的職責就是當一個好皇帝，朕也在認真做了。

至于朕看上誰，喜歡誰，就不勞其他人費心了！”

他可以承各種各樣的罵名，無論是暴君還是煞帝，蕭允煜毫不在乎。

然而，他對顧文君的心意，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絕無半點的虛假。蕭允煜能忍下一切，卻忍不了這項指控。

“啪！”

偏殿里傳來一聲碎響，是顧文君急之下打破了茶杯。

蕭允煜聞聲，眉眼微。而張正聽蕭允煜正大明的認下來，一口氣差點沒緩上來，更不會在意別的靜。

“那陛下怎知顧文君愿不愿意？”

張正直言：“陛下是皇帝，君要臣從，臣不得不從，難道陛下就要因為這一廂愿，著顧文君從此在史書上留下罵名，生生世世被人脊梁麼！”

蕭允煜膛起伏。

張正這句話，偏偏說中了蕭允煜最放不下的地方。蕭允煜苦心經營朝廷，就是為了把顧文君推上和他平起平坐的位置，共分天下。

他可以不顧及天下人的眼。

反正他蕭允煜前半輩子也被罵夠了。

可是，他不能不顧及天下人看顧文君的眼。他怎麼忍心讓自己心尖上的人為一個臭名昭著、賣上位的佞之臣！

張正就是看出了蕭允煜對顧文君的特殊，才斷然從顧文君手，要破了這層關系。

張正頂著巨大的力，一字一句懇切說。

“陛下，收手吧！”

“不。”

蕭允煜沉聲，“朕不會對顧文君收手，永遠不會。”

“只要朕不放手，顧文君就只能是朕的。你也不用去勸顧文君了，更不用想著把兒嫁給顧文君。只要朕在位一天，顧文君就是朕的人，任何人都別想染指。”

蕭允煜擔下了所有的罪名，甚至把自己說迫忠臣的昏君。

張首輔被他氣得幾乎要吐。

誰想到蕭允煜竟然比他更先一步嘔出一口。

“噗。”

“陛下，你怎麼了！”

張首輔被嚇得手足無措，徹底沒了斥責的心思，然而張首輔剛要沖上去扶蕭允煜，卻被另外一個人搶先了。

是偏殿里的顧文君再也坐不住，沖了出來。

張正看到顧文君，抬起手指指著，話都說不全了：“你，你們！”

顧文君不管張首輔一陣青一陣紅的臉，連忙為陛下搭脈。

然而那脈象四平八穩，本什麼事也沒有——

蠱毒被調理得也還不錯，沒有發作。

“……”

顧文君盯著蕭允煜，就見蕭允煜暗地里一笑，沖眨了一下眼睛。原來，陛下已經開始“裝病”了。

張首輔既是怒氣沖沖，又是憂心忡忡，就差抓耳撓腮了。

他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對著吐的皇帝再罵什麼了，更無法當面罵顧文君，于是張首輔憋了許久，憤而說出一句。

“臣要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