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豫安好歹也是科室主任,這個病患況他也在跟,手功,后面的事他能夠獨自理。
于是主請纓留下來值班,讓宋沉衍先回去,也好理一下自己的私事。
能在這麼混的境況里,立即把自己剝離出來,保持冷靜,全神貫注去挽救一個病患的生命。
宋沉衍也算盡職盡責,心理素質也遠比常人來得穩定強大。
忙完手頭的事,他確實想回去一趟,便也沒推,解了白大褂往外走,讓張豫安有事給他打電話。
離開醫院,宋沉衍驅車前往銀星公寓,路上單手握著方向盤,給沈歲打了幾通電話。
只是那邊似乎設定了勿擾模式,一撥號碼,就是“暫時無法接聽”的提示音。
這會兒已經天黑了,他低眸掃了眼腕表時間,指針剛過八點一刻。
忽然想起沈歲中午離開的時候說過,后續還有些工作,要回公司一趟。
可能現在人還在忙著,所以電話也打不通。
宋沉衍沒多想,把車停進公寓樓下的車庫,給沈歲發消息,告訴自己在銀星這邊等。
電梯上樓,練地用指紋解鎖,然后推門而。
淡淡的香味充斥空間,是悉的、屬于沈歲的味道。
工作時繃的神經,一下松了弦。他換上拖鞋,扯松脖子上的領帶,隨手拽出來,跟外套一起丟在沙發上。
回頭時看見餐桌上還擺著半瓶鮮,應該是早上沈歲喝過,出門走得急,忘了收起來。
大熱天,牛不放冰箱容易變質。
他過去隨手把東西收拾掉,轉去洗漱間沖了個澡。
十幾分鐘后,宋沉衍穿著浴出來,邊搭著巾頭發,邊去查看手機上有沒有沈歲回復的消息。
這會兒已經過了九點,但聯系人界面仍然空白安靜,沒有毫態。
打電話過去,那頭依舊無法接聽。
宋沉衍蹙眉,扔開手機靠在沙發上,拿指腹摁了摁眉骨。
隨后想起什麼,他又給文理發消息,讓他聯系沈歲的經紀人,詢問那邊現在的況。
剛熄滅屏幕打算起換套服,宋岳庭的電話打了進來。
“您有事?”宋沉衍抬上樓,語氣寡淡。
“到哪兒去了?”宋岳庭站在走廊里,一正裝,聲音得很低,“尹黛一個人住院,你怎麼不照顧著?”
聽筒里捎著空曠的回音,不遠約有人咳嗽,似乎還有人走。
“您在醫院?”宋沉衍剛穿上襯,眉頭又蹙起來,“您去看尹黛了?”
宋岳庭不置可否,“報告我已經過目,既然孩子確實是宋家的,那明后天找個時間跟尹氏那邊坐下來,認真談談訂婚事項。你拖了這麼久,是該給人家一個代了。”
等著檢測結果的,本來也不止他一個。
只是沒想到,宋岳庭那邊知道得這麼快。
幾乎都沒給他口氣的時間,直接著他,讓他馬上為這件事做出代。
宋沉衍面無表地穿好服,低頭整理領子和袖口,沉默半晌,才是冷淡開口:“您知道那個孩子怎麼來的麼?您了解過麼?”
“這不重要。況且現在說這個,也已經沒有意義了。”
宋岳庭沉著臉,手背在后,語氣不容置噲,“不管你有什麼想法,都得把孩子的問題先解決。宋氏不能有私生子,你聽清楚了?”
微小的電流在空氣里激,轟落巨石,千斤重,萬斤重。
宋沉衍站在床邊,視線所及,都是他跟沈歲生活過的痕跡。
他坐下來,重重舒了口氣,面平靜地說:“我不可能跟結婚。也不會因為利益,犧牲自己的婚姻。”
……
夜深人靜,蘇城病房里,滿目皆是冰冷的白。
沈歲站在門口,過那一小扇玻璃著里面消瘦干枯的老人,不知道那些雜冰涼的管子在他上,究竟會有多痛。
外公一直朗,平時種花寫字,氣神都不錯,所以才沒有及時發現,里藏的一些病癥。
從暈倒到住院,不過短短一個多禮拜。
人已經瘦到像是只剩層皮,包裹著枯柴一樣的骨頭,被子一蓋,整個薄得像張紙。
小姨們連續在這守了兩天,已經疲憊不堪。
沈母質不好,剛掛完點滴,人也虛弱。就讓小姨帶著外婆和沈母小玉,幾個人先回酒店暫時休息下。
留沈歲跟余程兩人守在這里,以免需要家屬的時候找不到人。
“,喝點水吧。”
沈歲茫然地從玻璃窗上收回視線,目緩緩落到面前的礦泉水上,頓了頓,才是抬手接過來,“謝謝。”
下飛機之后一直在趕路,到現在也沒吃過東西喝過水。
還好提前做過心理準備,知道要補充力,所以味道很不怎麼樣的飛機餐,那會兒也大口大口吃完了。
以至于熬了一整晚,還能勉強撐到現在。
“跟我還謝什麼。”余程想扯角笑一笑,實在笑不出來,只好轉往后看,示意了一下走廊的椅子,“坐會兒吧,總不能這樣站到天亮。”
沈歲哭過以后,先前在京都積攢的那些心焦那些累,趁著神脆弱,一腦涌了上來。
腰酸脹,渾疲憊,確實需要休息。
便點點頭,坐到了余程旁邊。
“工作很忙吧,最近過得怎麼樣?”余程靠在椅背上,側頭著。
“忙,過得也不好。”想起這些天的事,沈歲連假裝的心都沒有,垂著頭,整個人都很喪,“或許你們應該早點告訴我的,我早點回來,說不定……”
說不定現在還不知道尹黛懷孕的事兒。
外公神足的時候,也還陪在邊。
“誰能想到呢。陳阿公那天早上還在給竹子剪枝,下午送他來醫院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會那麼嚴重。”
余程仰著頭,盯著天花板發呆,角抿著點弧度,捺著些許苦,“阿公上個月還告訴我,今年打算自己做桂花酒釀。等中秋的時候讓我陪他去撿桂花,再去巷子里買點清酒,到時過年你回來,就能吃到自家做的桂花冬酒和酒釀圓子了。”
沈歲又想起小時候,外公一手牽著,另邊牽著余程,帶著他們倆穿過深巷,去排很長的隊買桂花冬酒。
懷里那只塑料綠瓶裝的很滿,走路的時候,冬酒在里頭晃呀晃。
外公問:“瓶子重不重,囡囡拿得嗎?”
沈歲抱著瓶子很吃力,還是齜著牙笑著說:“輕得咧,抱得。”
然后差點因為踢到石頭,人和瓶子一起飛出去。
還好外公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了,沒讓摔著。隨后順手接過抱著的冬酒瓶子,蹲下來讓趴在背上,背著走回去。
那時余程跟在旁邊,朝做鬼臉,說是笨蛋,還要阿公背。
沈歲也不生氣,哼了一聲,驕傲地說:“我阿公是最好的阿公,余程沒人背,是顆酸溜溜的青葡萄。”
后來余程說什麼來著?
太久,太遠了,模模糊糊的想著,想不起來后續的對話。
就記得那天的夕是金的,把阿公的背影,拉得好長好長。
……
“患者醒了,家屬在嗎?”
“在!”
覺有人了自己一下,沈歲朦朧睜眼,發現外面天亮了,自己坐在醫院走廊,不知不覺睡了一夜。
醫護人員讓家屬去穿無菌服,進去查看患者況。
沈歲很麻利的換好服,跟余程一起走進病房。
鋪天蓋地而來的,是消毒水刺鼻的氣味,滿目的白,以及機規律的計數聲一下一下響在耳側。
只覺得大腦是空的,跟著余程走到床邊,表都有些發懵僵。
然后移視線,突然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外公。
蠟黃的臉,干瘦的面龐,唯獨眼睛還是亮的,跟健康的時候一樣。
“囡囡……來……”
之前已經說不出話、識不清人的老人,突然能開口表達,辨得清面前站著是誰了。
熬過昨晚命懸一線時刻的喜悅,忽然間,有些然無存。
余程笑不出來,沈歲眼眶紅得厲害。
趕走過去,彎下腰,讓外公看清模樣,把手輕輕搭在他滿輸管的手邊,“阿公,我在。我來看您了。”
的聲音是抖的,極力抑著難過。
“不要哭啊…生老病死很正常,只是…時間到了而已。”
外公說得很吃力,一個字一個字,緩慢卡頓,間隔也長。
沈歲忍著不敢掉眼淚,又聽他說:
“怎麼這麼快,好像就一下子,你們就都長大了…”
余程也走過去,俯下撐在床邊,“是啊,我們都長大了,可以照顧好自己。阿公,你不要擔心。”
“不擔心……”外公手指了,看向眼睛潤的沈歲,“就擔心囡囡啊,以后嫁人了,會不會被欺負……”
憋了很久的眼淚,瞬間吧嗒吧嗒地掉下來。
沈歲拼命搖頭,想說什麼像是卡在嗓子里,發不出聲音。
只能抓外公的手,試圖告訴他,不必為自己擔心,可以理好自己的。
后來醫生又來了,讓他們先出去。
在門口遇到了早早趕來的沈母們,簡單通幾句,們也要換服去看里面的外公。
余程拿著單據去繳費辦手續,什麼手續,沈歲不知道。
一個人坐在走廊里,外面天沉沉的,似乎隨時都要下雨。
明明外公清醒了,狀況尚且穩定。
但不清楚為什麼,總覺得很悲傷。
“啪嗒啪嗒”,雨點砸在了玻璃上,風吹進來,裹著灰塵和霧氣一起卷進的肺里。
吸了吸鼻子,抬手去眼淚。
“歲歲。”
突然,約間聽到有人。
沈歲愣了下,還以為是幻覺。
“歲歲……沈歲。”
聲音離得近了,伴隨著急促的腳步。
沈歲有點懵地往那邊扭頭,下一秒,忽然就被突如其來的擁抱,用力圈進了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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