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秀既不否認也不承認：“若是真如此，阿雨你打算怎麼辦呢？”

流風霜嫣然一笑：“沒辦法，既然到了這個程度，也只好著頭皮打下去了。”

說得很坦誠，也很自信，一點沒有忌諱剛剛的慘敗。紫川秀疑地看著：這象個剛剛經歷了一場敗仗的將軍嗎？的自信是哪里來的？

一寒流從紫川秀腳底下升起：停留此地，真的是被迫的嗎？朗滄江流域之漫長，流風霜兵力之盛，難道就這麼笨，就不會分兵在其他地段渡河嗎？與其用攻打固若金湯的堅城帝都，倒不如以逸待勞，從容將敵人主力引過河來。在兩河之間的大片開闊地帶，最是適合騎兵馳騁縱橫。平原戰，縱然步兵十萬也難當三萬鐵騎沖擊——打的是不是這個主意？

他正在沉思著，聽到問：“聽說，這次擊敗我的戰役是由西南統領紫川秀一手指揮？三哥，你在紫川軍中，可認識此人？”

紫川秀鼻子，苦笑道：“我和他很。”

“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紫川秀信口開河：“紫川秀嗎？他高和我差不多，也有我這麼帥，不過這家伙是個卑鄙的壞蛋，他從不敢見我——每次見面他都躲進鏡子里和我對罵。”最后一句話他故意說得又快又含糊，讓流風霜聽不清。他故意說：“阿雨，那個紫川秀啊，大家管他鼻涕蟲，不過運氣好結紫川寧才升得快。大家都說，他是紫川三杰里最水皮的一個，純粹充數的。”

流風霜搖頭：“善戰者，無赫赫之功，十一年前，讓我父皇戰敗的人，是紫川秀；十一年后，在朗滄江岸邊擊敗我的人，也是紫川秀。一次可以說是運氣，但巧合一再出現，那就不能再說是運氣了。

他用兵風格獨樹一幟，善于利用外力為己所用，把握時機的本領無人能及，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出現在最關鍵的地方。這是個深不可測的男人，無論你把他到什麼的困境，他總有辦法反敗為勝。得承認，雖然此人卑鄙貪婪無恥，但確確實實是最出的名將之一。”

紫川秀啼笑皆非，他都搞不清楚流風霜到底是在罵他還是夸他了。

“我們回到正題吧：紫川家希與你簽訂互不侵犯的友好協議，而且先前與流風森所簽的所有不平定條約都可以廢除，流風與紫川永為友好鄰邦——你意下如何呢？”

流風霜平靜地說：“請給我一個停戰的理由。不要說為了世界和平！紫川家驕橫了三百年，若是等我們打到家門口了，紫川參星先生才突然想起自己有一顆熱和平的赤子之心，那也未免太諷刺了。

我軍將士負家國之恥，歷經辛苦從多倫湖一路打到了朗滄江，數次擊敗貴國軍隊。現在，貴國的總長殿下忽然說不愿打了，還恩賜我們名曰為‘和平’的偉大東西，小子實在不勝激！是否還需要我們跪拜地上謝貴國總長殿下的隆恩呢——哦，說錯了，應該說是皇帝陛下了！紫川家的領土遼闊無邊，但看來還是容納不下紫川參星陛下的大屁，非得改個帝國皇帝的寶座他才舒心！戰爭不是游戲，不是參星老頭想玩就玩，不想玩說一聲就可以結束的！”

聽著流風霜尖酸地臭罵了一通，紫川秀聽得心大爽，若不是礙于自己的份，他簡直想跟著流風霜一起痛罵了。

“阿雨，并非為了紫川參星，也并非為了紫川家。”紫川秀凝視著，認真地說：“我是為人類請命而來，請你罷兵息手吧！”

“為了人類？此話怎講？”

“三天前，魔族已破瓦倫關。”

即使以流風霜的鎮定自控也不悚然容，猛然站起來：“瓦倫關被魔族破了？怎麼可能？”

紫川秀苦笑：“我也希這是個笑話啊！可惜，這個消息已經被證實了。瓦倫關于3月15日被破，魔族軍已經出關了。”

紫川秀也沒有費力去解說這次災難的嚴重程度，流風霜當然明白瓦倫關被破的可怕后果。三百年前，魔族的侵導致了強大的明皇朝滅國，今天，魔族大軍再次卷地而來，四分五裂的人類能否抵這場災難？

“阿雨，魔族軍勢強大，失去了瓦倫要塞的庇護，紫川家勝算并不大。若你再這時候再對帝都進攻，紫川家必亡。這已不是紫川家一國的事了，這關系人類文明傳承的生死存亡，若我們在此時還不能團結，不需十年，作為一個整民族，人類將在西川大陸上銷聲匿跡。”

幾乎在紫川秀話音剛落，流風霜立即說：“好，我答應你！”

“啊？”

“我同意停戰罷兵，立即與你簽協議。”

吃驚地著流風霜，紫川秀嘆服：“很多男人買盒牙刷也要討價還價一個星期呢，何況是這樣的軍國大事？卿眨眼間就能做如此決斷，實在是蘭心慧質，剛毅果斷！”

魔族大軍水般西向，紫川家若倒，四分五裂的流風家絕不能幸存。形勢已經變了，一個強大的紫川家是必要的，它可以作為流風家抵擋魔族侵擾的戰略屏障。幾乎瞬息之間，流風霜已做出判斷，干脆利索，如此的果敢明斷竟出自一個流，不知讓多須眉男兒汗。

流風霜笑道：“三哥，你過獎了。如果去買盒化妝品，我也會討價還價的。停戰協議帶來了嗎？”

紫川秀在口袋里出一份文本：“這是我事先擬好的條款，你看合適嗎？”

流風霜匆匆瀏覽了一下，微笑道：“協議只是讓大家有個簽字的地方，沒什麼合適不合適的。”拿起筆簽下了自己名字，吹吹墨水。

“十字軍什麼時候退軍呢？”

“一個星期，可行？”

“阿雨，我實話實說，你的兵一日不退，黑旗軍就一日不能向東開拔。若你真拖一個星期，這仗也不用打了，大家齊齊投降魔族喊塞穆黑林好了。”

流風霜抬起頭來：“真的這麼嚴峻了嗎？三哥，你給我一句老實話，紫川家能不能堅持住？如果不能，能堅持多長時間？”

“瓦倫要塞失陷，我們與遠東失去了聯系。況不明，不好下判斷。能堅持多久，這個只有老天知道了！”

“這樣啊。”

流風霜把協議在手中無意識地翻來翻去，過了好一陣，突然對紫川秀說：“陪我出去走走，可以嗎？”

“那是我的榮幸。”

流風霜換上了便裝，兩人漫步出了營帳，上了大堤。

日已西垂，江面上波粼粼，留著落日最后暗紅的余暉。回首去，流風家大軍營地已全部藏在黑暗中，連綿數里的巨大營地仿佛一頭潛伏的巨。

不知何傳來了了悠長的笛號聲，兩人不出聲地傾聽著。

流風霜神蒼然，遙遙著營地中星星點點的膏火，心頭充滿了愧疚和失落。

從多倫湖打到了朗滄江，犧牲了多戰士，最后卻在距離帝都不到兩天的路程上功敗垂。如何去面對那些征塵仆仆的將士們呢？如何跟他們解釋，在他們舍生忘死地戰之時，，他們的統帥已私下與敵人達了協議？

瞧出了流風霜心思，紫川秀安說：“公主，不必難過。你挽救了整個人類，挽救了文明世界！”

“但我卻背叛了我的祖國！”流風霜低聲說：“我無回見將士們！”

“阿雨，你并沒有背叛祖國。你為流風家族贏得了獨立權和平等待遇，目的已經達到了，沒有必要再讓人類的銳部隊自相殘殺了。”

流風霜仰起了頭著他，焦躁地搖著頭：“三哥，你并非當事人，你不能理解我的心！我，我很怕！你有過那種覺嗎？就好象一個人在漆黑不見五指的深夜里走在萬丈深淵的懸崖邊上，不知道前路在哪里，也不知道道路在哪里，只覺得到都是危險，到都是陷阱！你明白嗎？”

一瞬間，紫川秀突然理解了流風霜的心境。

遠京已經投降了，流風霜是流風家碩果僅存的最后戰士了。孤獨一人，伴隨邊的，只剩下一面白地藍字的流風家戰旗。惟有mo著那面戰旗，遙想著流風世家昔日的輝煌，孤獨地戰斗，而的敵人包括了帝都、遠京和河丘。孤立無援，看著邊戰友一個接一個凋零死亡，在一場注定要失敗的戰爭中戰，直到最后死亡。

自己和命運驚人的相似，為了紫川家，為了紫川寧，自己也是在孩提之年走上戰場。但自己還算幸運，有哥應星、左加明那樣的溫厚前輩可以依靠，有斯特林、帝林等摯友給自己支持，還有摯的孩給自己心靈上的安。

而，什麼也沒有了。

誰都知道是當代的最強名將，的孤獨傷心痛苦彷徨，有誰能知？

無論如何了不起，畢竟只是個二十出頭的啊！難以想象，一個弱質子竟能承如此重負卻沒有崩潰！

紫川秀默默地著，目中無聲地流同。看到那溫的眼神，堅強的戰神終于崩潰。不自地哭泣出聲：“我真的很怕啊。。。爸爸不在了，叔叔也不在了，哥哥們在自相殘殺，他們投降了紫川家，流風家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也知道，我這點兵馬是滅不了紫川家的，但是流風家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必須得撐起這桿大旗來。。。大家都相信我，大家都追隨我，我卻不知道該往哪走，還得裝出什麼都很有把握的樣子了。。。我好累好苦，卻沒人知道，大家都在問我怎麼辦，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麼辦。。。” 嚶嚶地低聲哭泣。

紫川秀輕輕地攬懷，溫地mo著順的頭發，聞著孩子那清新的發香，他輕聲說：“傻丫頭。。。都過去了，不要怕，一切都會好的，不要怕。”

想起了遠東那次災難的兵變，紫川秀輕聲說：“追求和平往往比發戰爭需要更大的勇氣，我明白你的心。如果士兵暫時不能理解你，那麼，日后他和他的親人會激你的，你沒有讓他無謂地戰死在異國他鄉；如果能在這次災難中幸存下來，全人類都會激你，在危急關頭，你表現了一個人類將領高貴的品質。”

“不是為了人類，更不是為了紫川家。”在紫川秀懷中，流風霜聲音低得象蚊子哼：“所有一切，只是為了你啊！三哥，你親自前來，我無法拒絕你的要求啊！我是個自私的壞人。”

紫川秀默不作聲，他實在無法面對流風霜那雙深的雙眸。他也知道，流風霜能夠這麼爽快地答應停戰，與對自己的真摯是分不開的。佳人對自己深意重，為了自己，甘愿放棄家國大業。

晚風在江面呼嘯，吹過旁，兩人衫迎風飄舞，習習響。

“停戰以后，你的部隊就要向東開拔了吧？”

“嗯。”

“魔族軍兇殘驍勇，你要保重啊！上陣記得穿好盔甲，不要逞英雄。”淡淡的語氣，卻掩不住流風霜那份關切的懷。

“我知道的。你也要小心，我聽說流風森這人，打仗他不行，搞謀詭計他最拿手，你要提防他。”這次流風霜進攻紫川家脎羽而歸，威信大打擊，紫川秀很擔心，流風森會借此機會趁機鏟除。

流風霜淡淡一笑：“他奈何不了我。三哥，打完了這仗，你有些什麼打算呢？”

紫川秀沉默良久，好久才說：“這是最后一戰了。如果能順利把魔族趕回去，無論紫川家也好，流風家也好，都需要休養生息——甚至就連魔族也需要休息。起碼二十年以，人類再無戰事。我也累了，也需要休息。打完仗，我會找個伴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