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是紛紛揚揚的白雪,越來越大,腳底下是深一腳、淺一腳的泥濘道路,越來越難走。紫川秀不住地嘆氣:自己還真倒楣。長途跋涉了整整六天,眼看距離帝都已經不足二十公里了,自己的坐騎卻在路上的冰窟窿里折了前足,損了一匹好馬不說,那一跤跌得還真疼得回味深長啊,走出了足足五、六里路,屁上還在作痛。
他抬起頭,從風雪斗笠的帽檐下面看去,天地一片皚皚蒼莽,鮮紅的一日頭掛在西邊地平線,天已經近黃昏。今天是到不了帝都了,雪那麼大,黑以后路更難走,今晚得找個地方過夜了。看到路前方的叢林中好像有座孤零零的房子,他神一振:過夜的地方有著落了!
但走近一看,他又失了。那屋子破破爛爛的,門板虛掩著,一推就開,顯然已經荒廢了。
“有人嗎?”紫川秀喊幾聲,無人回應。他走進去,一微臭的味道撲鼻而來,門外昏弱的斜斜地照下來,房間里到是七八糟的垃圾,顯然這房子的主人早已把它放棄了。看來,一切都只有靠自己了。
野外營,對過習慣了軍旅生活的紫川秀來說,完全不是什麼難事。他點著了火摺子,打量下房間里的東西,骯臟又破爛,沒一樣用得上的。紫川秀手掃開了一塊干凈的地方落腳,從房子外邊的林子里面抱回來一堆柴火,在房間里的廚房中搜索一下,發現了一個沒了把手的鐵茶壺。他用雪把里面的圬垢了下,發現里面居然還不怎麼臟。這讓他神大振,扣上房門擋住風雪,把地板上雜的東西清掃開,搭起了一個簡單的爐架,把茶壺放上去,到外面地上找了一捧雪放進茶壺里,用火摺子引燃了柴火。樹枝大多被雪浸了,忙了好久,柴火才總算點燃。
著跳躍的火苗,紫川秀滿意地長吐一口氣,把隨的行軍毯鋪開在火堆旁做了個被臥,舒坦地直了長躺下。窗外,天已經暗下來,雪下得更大了,凄厲的寒風呼嘯得讓人心寒,屋子里面卻是暖洋洋的。勞累了一天終於可以休息,現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躺在這里,等著水燒開、喝茶和吃干糧,是這種悠閑的覺讓紫川秀舒服得不得了。
著黑黝黝的窗外,紫川秀在出神。荒山野嶺的野地、荒蕪的破舊小屋、閃爍紅亮的膏火,糙得難以下口的干糧。在自己不到二十二歲短暫的生涯中,曾經度過了多個這樣的夜晚?連自己也記不清了。自從年時代起,自己就一直在戎馬中度過。同齡的孩子還在父母關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拿起馬刀上戰場砍殺了,殺不完的敵人,流風家、魔族、叛軍。從西部戰線一直到遠東,自己的足跡踏遍了整個家族領地,見識到了許多常人無法想像的景觀和奇跡,卻惟獨缺一個常人都能擁有的家。
家啊!紫川秀輕輕嘆,眼角已經潤了。自己是一個沒有家的人。沒有親人,沒有牽掛。自己在遠東的事業已經扎穩了基,在別人面前,自己是威風顯赫的明王,叱吒風云的英雄,追隨自己部下以數十萬計,但是當深夜獨自一人的時候,那份落寞和孤獨卻無人能解。他驀然想起,那麼多年了,唯一讓自己有家的覺的,是在紫川寧家中度過的那段不到一年的日子里。
分別已經兩年了,紫川寧是否已經改變了呢?得知自己叛國的消息后,是不是很傷心呢?會不會相信呢?紫川秀不敢去想了。被祖國拋棄的日子里,紫川寧是他唯一的神寄托。
正在胡思想著,水咕嚕嚕地燒開了。他爬了起來,俐落地用隨攜帶的行軍壺和茶葉泡了一壺茶,然后把干糧放進了壺里,看著干、小米在沸騰的開水里面翻騰著,他肚子得咕咕直,心里卻是喜悅的。
突然,他停住了手:外面的風雪聲中夾雜著某種異樣的聲音,有東西踩在枯枝上面的清脆裂響聲。一瞬間,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這樣大的風雪,就是野也不會出來覓食的,怎麼會有人到這個荒廢的野外小屋來?但隨即,聲音更清晰了,有人正在朝這個小屋過來。
紫川秀的反應迅疾如電,一瞬間,擱在毯子邊上的“洗月”刀已經到了他的手中。
刀鞘尖靈巧地向前一挑,恰好把擱在火上的茶壺給挑到了地上,作迅疾又平穩,茶壺里滿滿的湯水連一滴都沒有濺出來。他正要把火撲滅,忽然停止了作,啞然失笑:自己過於張了!這次從遠東歸來,由古奇山脈下的都靈行省到帝都,一路沒過痕跡,紫川家不知道自己回來了,更不可能有人來追捕自己。他搖頭苦笑著:沒辦法,為紫川家有史以來最高懸賞金額的通緝犯,自己不得不小心翼翼、步步為營,稍有風吹草就風聲鶴唳。
他把茶壺又放回了火堆上,將刀子往風雪蓑里一藏,剛開門,迎面就是一陣狂風夾雜著雪團打來,讓紫川秀睜不開眼睛。
雪好像更大了,風中約夾雜著子凄厲的呼救聲:“救命!”,紫川秀翻起了眼簾,在林子外面的茫茫道路上發現了漸漸變大的黑點,有人正在朝這邊過來了。雖然雙方距離還是很遠,但以紫川秀的眼力,已經看得出是一群男人正在追逐一個逃跑的子,一追一逃,雙方正朝自己方向來,快要進林子了。
知道事與自己無關,但紫川秀好奇心大發,反而迎著他們掠了過去。他的作迅疾卻沒發出毫響聲,一邊前進一邊藉著樹木藏形,就像貓一樣安靜又詭異;再加上天已經暗下來了,那一追一逃的雙方竟都沒有發現迎面有人在接近。紫川秀藏在一棵樹后,看著他們從前面跑過。那群男子一個個形彪悍,殺氣騰騰,即使在急速奔跑之中,他們的呼吸也并不顯得急促,想來武功也不會很差。為什麼勞師眾地來追殺一個子呢?
被追殺的子穿一秀已經撲了他懷中,膝蓋狠狠地撞進了他的小腹。這一撞帶著紫川秀一沖之勢,力道好不凌厲,撞的又是人的脆弱部位,那個人高馬大的殺手當即倒在地上,像蝦米似的一團,口中不住地嘔吐著膽。
耳朵邊風聲響,紫川秀聽風辨形,立即知道一左一右同時有人夾攻。兩個殺手反應也算是快了,紫川秀剛收拾了一個他們馬上就攻上來,里“呀呀呀”地怪著,黑的大刀帶著尖銳的風聲落下,看似凌厲,但在紫川秀這種用刀的大行家眼里,他們的作簡直慢得像烏打劫蝸牛,是破綻。
紫川秀突然一側,雙手在空中畫個玄妙的半圓,一牽一引,也不知他用了什麼手法,“啊、啊”兩聲慘響起,花飛濺。那兩個殺手明明是用盡全力對著他劈過去的,刀子卻在半空莫名其妙地改變了方向,砍到的卻是自己的同伴!沒等那兩人倒下,紫川秀突然縱倒退,一個手肘兇狠地打在后殺手的肋骨,骨頭清脆的碎裂聲在寂靜的夜晚聽得清清楚楚,讓人牙發。那個企圖從后襲的殺手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
雙方的實力實在差得太遠了,這群殺手的實力頂多比一般的魔族士兵好點,對曾無數次出生死的紫川秀,完全不構任何威脅。對付他們,他連刀子都沒拔,赤手空拳、輕輕松松地就解決了四個。他拍拍手,笑容可掬地著殺手們,意思十分明白:你們不是我對手,不要無謂送死。
殺手們嚇得從他邊四散走開。
黑虎幫老大黑虎拔出了刀,卻不敢上前砍殺,臉上神晴變化不定:對手武功十分古怪。他的力道倒不是很大,關鍵是速度,忽前忽后,騰挪翻飛,每一個變化都讓人無從把握。現在己方已經倒下了四人,可是看對方輕松的樣子,他本還沒用真正的實力。黑虎明白了:這次自己是上了真正的高手。這次十三個人出來,有三個死在暗之下,現在又有四個一擊即倒,已經失去了戰斗力,剩下的六人無論如何不是對方的對手。若在平時,自己早就下令撤退了。只是這次實在關系太大,如果事泄,自己即使跑到天涯海角也沒有活路。
他喊道:“請問閣下是哪條道上的?為何要強出頭?”
紫川秀噗哧一笑。他自己對這些江湖切口一竅不通,但秀字營中多有來自三山五岳的豪杰之士,跟他們混得久了,紫川秀也學到了一點,也明白對方是在詢問自己的份、為什麼出來多管閑事。
他笑笑:“我是誰不用你管。只是你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人,我看不過眼。”
黑虎仔細地打量他一下,連說幾聲“好、好、好”一抱拳:“閣下武功高強,我們不是對手!算我們栽了,我們可以走嗎?”
紫川秀點點頭。
黑虎老大抱拳很恭敬地說:“謝謝閣下不殺之恩,日后江湖相見,必有回報!”他轉道:“弟兄們,我們——”
與此同時,一個聲尖:“小心!”
“——殺!”說到最后一個字,黑虎陡然提高了聲量,聲音幾乎變了尖。他突然轉,像豹子似的整個人撲起,揮刀直取紫川秀面門,刀勢又快又狠,“殺”字剛出口,那泛著藍的刀鋒已經到了紫川秀面前,勁風驚人。
紫川秀看黑虎說了這麼多場面話,加上心里對這些二、三流的江湖人確實也有點輕蔑,也松懈了。不料黑虎突然撲近襲,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紫川秀就地一個草驢打滾,狼狽地躲開了那一刀,長刀帶著尖銳的風聲從他耳邊驚險萬分地掠過,幾條被削斷的發順風吹起,刀鋒冰冷的勁風吹得紫川秀皮生痛。
他狼狽不堪地就地打了個滾,還沒來得及站起來。黑虎知道此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絕不能讓紫川秀緩過氣來的,撲上去又砍了第二刀。紫川秀躺在地上,本無法躲避,眼前那片湛藍的刀已經占據了他的全部視野,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完了!他下意識地閉了眼睛,等待那無法躲避的結局。
一聲脆響,那一刀遲遲沒有砍下來。只聽見黑虎長長地慘一聲:“啊——”接著傳來重墜地的聲音,幾個殺手驚慌地喚:“老大!”、“老大,你怎麼了?”、“老大死了,點子太,風扯乎!”
紫川秀心知有變,睜開眼睛爬了起來,只見剩下的幾個殺手正倉皇向外跑,連那幾個被自己打傷的人、也連滾帶爬地逃。黑虎老大仰面躺在距離自己幾步開外的地方,一不,也不知是死是活。紫川秀戒備著走近,才發現他臉上的右眼只剩下了一個,黑從這個里不住地往外流,大張著,那只完好的左眼鼓鼓地凸了出來,面上蒙著一黑氣,臉上扭曲,顯得十分猙獰。
暗!紫川秀立即明白過來,有人用劇毒暗打中了黑虎的右眼救了自己!想起剛才那一刻他仍舊心有余悸,汗重:太險了!就在那一瞬間,自己的事業和理想、數千萬遠東民眾的解放,一切的一切差點就了泡影。如果自己死在這個三流的強盜襲之下,魔族會笑掉大牙的。
他轉頭向倚靠在門邊的子,打個手勢,先進了小屋。那子跟在后面進去。
紫川秀朗聲說:“這位士,救命恩,實在無以回報,敢問您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