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遠東戰爭是紫川家歷史上最為慘痛的一頁。在這場戰爭中,紫川家族失去了七十多萬的勇敢的士兵,失去了二十三個富裕的遠東行省,家族歷代先人兩百多年辛苦創立的遠東基業全部毀於一旦,還不得不割地賠款,承了難忍的屈辱……
二十一日,停戰命令傳達到帕伊前線,百萬魔族士卒歡呼萬歲。他們早就膩煩帕伊這個該死的絞機。在這里,他們死了無計無數的同伴,連每一寸土地都浸了膩人的鮮,每一塊泥都散發著熏人的尸臭。
魔族統帥云淺雪親自舉著白旗,進得帕伊城,告訴了中央軍停戰的消息。為了證明他的話的真實,他帶來了停戰協議的副本,還有那個人類使者「哥普拉」給帕伊守衛者的證明信--云淺雪本人是非常歡迎這個協議的,不但因為這樣可以免除他的攻城軍令狀之苦,還因為和談功,卡丹公主也即將歸來,榮升為駙馬親王的好前程在等著他。
當他進帕伊城時候,立即給深深的震撼了:就是這麽群不蔽、骨瘦如柴、衰弱到連走路都快支持不住的人,居然擋住了神族的主力大軍!
雖然彼此站在敵對的立場上,但作為一個軍人,云淺雪懂得尊重勇士,他深深的佩服人類守軍的堅韌和頑強,他們創造了戰爭的奇跡。對他們的統帥斯特林,云淺雪也懷有極高的敬意,他并不把他當做戰敗的將領看待,而是主的向他行了一個莊重的軍禮。
斯特林禮儀周全地回了禮,不卑不。
令云淺雪到有些驚奇的是:當閱讀停戰協議時,斯特林統領的臉「唰」的一下白了,立即像已經支撐不住的樣子,搖搖墜。旁邊有個很年輕的俊俏人類軍上前一把扶住他,回過頭來,向云淺雪的眼很古怪。
云淺雪自己對他也有種很奇妙的覺: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人?但是斯特林立即就恢復了過來,云淺雪釋然了:他是太激了,可以理解的。
雙方高級將領通報了彼此的份,云淺雪得知,那個很俊俏的年輕軍名紫川秀。不知為何,云淺雪對他很注意。在與他握手時候,云淺雪一愣,隨即恢復正常。接著就是進行協商以後的接問題。為了避免人類部隊在歸途中與沒接到命令的魔族軍隊發生誤會沖突,云淺雪提出由自己率領部隊「護送」中央軍一路回瓦倫,斯特林深深的表示謝。
在當眾宣讀簽定的停戰協議時候,本以為必死的人類軍、士兵全都陷了巨大的狂喜之中。幾萬衰弱、寒迫的士兵在高聲歡呼:「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得救了!」到是飛舞著的帽子,搖擺的手臂,人群歡呼雀躍。
在升騰的歡呼之中,卻夾雜著一個很不協調的雜音:在墻角,一個年輕的護士在輕輕的哭泣,淚水一滴滴的濺落在懷中年輕的面龐上。那是一個重傷的年輕軍,就在停戰消息公布的那一刻,他停止了呼吸,角還帶著恬靜的笑容,仿佛他只是睡著了。歡呼聲中,斷斷續續的、搐著的聲音顯得格外的刺耳、清晰……
著人類士兵忽然歡呼萬歲,忽而痛哭流涕,云淺雪說不出心里是什麽一種味道。在魔族王國境,戰士以勇敢為榮,他們尊崇的是男兒應該如同鐵石般剛強。難過、傷心、惆悵……等一切流個人的表現,在他們看來都是弱的表現了,至於當眾哭泣,那更加是被瞧不起了。
與云淺雪同行的魔族護衛兵輕蔑地說:「人類真是懦夫。他們竟如此的怕死,真是丟臉!」
「不。」云淺雪輕輕的說:「正是對生命的熱,使得他們如此的強大。」他心里默默加上一句:「這是一個我們永不能征服的民族。」輕輕的,他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二十三日,中央軍開始撤出瓦倫,向西行進。雖然云淺雪已經吩咐了部隊讓開了一條道路,但是魔族士兵的好奇心大發,他們紛紛蜂擁過來圍觀人類的部隊。
先行撤出的是鐵甲騎兵部隊。由於、傷病、死亡等等原因,曾經在戰場上讓魔族聞風而喪膽的銳鐵甲騎兵部隊,如今只剩下了那麼一點點,稀稀落落的一行人,再也看不出當時的威風。有很多戰馬都給宰殺了充,失去了坐騎的騎兵只得把盔甲放在馬車上,自己像大頭步兵似的徒步前進。
接著開出來的是大隊的步兵。他們不再甲鮮,不再有什麼整齊的方陣隊列出來。隊伍踉踉蹌蹌,士兵瘦、、虛弱,傷口包著骯臟的紗布,上的裳也破爛不堪、五花八門,有人連什麽麻袋、帳篷布什麽的也套在上。
魔族兵十分驚訝:自己與之苦戰一個多月而不能征服的敵人,就是這麽一副樣子?!他們放肆地嘲笑人類軍隊的寒酸衰弱:「哎呀,笑死我了!看他們穿的什麽服啊!連麻袋都穿上了!」「跟群花子差不多!我們這邊就是做仆役的靈怪都比他們面點!」
面對魔族士兵放肆的嘲笑譏諷,人類士兵回應以沉默與堅毅,一聲不發。漸漸的,漸漸的,魔族兵的笑聲低落下來了。空氣開始變得肅穆。中央軍士兵雖衰弱,但他們仍舊十分的傲氣,毫不畏懼的把目直盯著魔族兵們,仿佛在無聲地宣稱:「我們并沒有被征服!」在如此慘痛的傷亡之下,仍舊百折不撓,保持這樣的傲氣,在場的魔族軍士兵無不駭異,他們越圍越集,想把自己的對手看個清楚,云淺雪的親衛團隊不得不用馬鞭,把他們驅趕開來,才給中央軍部隊讓開了路繼續前進。
七個魔族團隊在前面導行,中央軍的殘兵跟隨其後,後面又跟上了十四個魔族團隊。隊伍渡過了薄冰漂浮的灰水河,馬開始小跑起來,蹄鐵清脆、刺耳,令人心碎。大路向西延開去,兩旁是一片消融雪水結的薄冰,如白的流火在閃爍。禿禿的橡樹林,無聲的向後旋轉、消退。回頭東,落日馀輝之中,像寶石般閃爍的帕伊城堡,巍然聳立,孤獨又寂寞。
中央軍團是在七八0年的三月二日進瓦倫要塞的。同日,紫川家族釋放魔族公主卡丹,在瓦倫城外將給了魔族前鋒軍的凌步虛部隊。由於時間上的不巧,卡丹與斯特林剛好錯過了,他們并沒有見到彼此的最後一面。
路途漫長而遙遠,鄉鄉鎮鎮都響起了祈禱的鐘聲,迎接歷經滄桑的帝都子弟歸來。中央軍終於回到帝都時候,已經是三月的十五日,天上下著蒙蒙細雨。
斯特林自覺愧,不想驚太多人。他特意把進城的時間安排在子夜。
部隊剛剛踏進帝都的長街,斯特林驚呆了:深夜的街道兩邊站滿了人,一片黑的人頭麻麻。人群長的看不見盡頭,延綿數十里。這麽多的人,卻聽不見一人聲,氣氛抑而沉重。人群絕大多數是平民,也有很多是著軍服的軍人。
當中央軍的部隊開始列隊進城時候,寧靜的人群開始起來。人們爭著搶到前面去看自己的子弟兵們。當初離家時候稚氣未的年,現在變了何等模樣。一張張嚴酷的臉,一張張給風吹日曬變得黝黑糙的臉,因為苦戰而瘦削的臉,年紀輕輕的,不人就已經皺紋滿面,白發上頭,軀上滿布了刀削劍啄的傷痕。當初出發時候浩浩的十五萬大軍,現在能回來的不到四萬人,幾乎五個人中才有一個能回來,而且幾乎個個帶傷。許多婦含著淚水在尋覓自己丈夫,白發蒼蒼的母親們尋找自己的子,呼喚著他的名字,卻無人回應,只得聽得徒勞的凄婉聲:「我的兒,我的兒,你在哪里啊?」
是啊!在哪里呢?們魂牽夢縈、日夜不忘的兒子們,已經消逝在遙遠的他方。他們陳尸在瓦倫開闊的高地上,在云省的莽莽林中,在帕伊的城墻下……那些年輕而充滿朝氣的年輕人,鮮灑遍了遠東的每一寸土地,被掩埋在異國他鄉的土地上。現在,這些陣亡將士的墳墓已經艾蒿叢生,被雨水沖刷,大雪覆蓋,或者曝尸荒野,白骨皚皚。
風靜靜的悲鳴著,仿佛要把這許多哀號,帶到白雪皚皚的遠東,帶到已經塌陷的陣亡將士的墓碑邊……
整條長街一時給哭聲所充盈了。人們除了悲痛自己親人的離去,還有更深的痛苦。他們實在是不能理解:為什麽?我們的戰士英勇善戰,不可征服;我們的親人灑疆場,為國捐軀!我們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價,卻依舊是要割地、要賠款、要承這樣的屈辱!
斯特林愧難當。他覺中,彷佛人群的每一聲哭泣都是對他的一聲痛罵:我們相信你,將自己最寶貴的孩兒托付給你,你帶走了他,現在你卻沒能把他帶回來!你枉稱紫川家族第一名將,現在卻只有依靠我們割地賠款才能把你給贖了回來!
軍隊是應該保衛國家的,現在卻是犧牲了國家來保存軍隊!
斯特林覺巨大的疚,尤其為自己曾與敵寇的公主卡丹相,他無面對那些哭泣的母親和妻子,愧疚自己罪惡深重。面對這種國仇家恨的巨大災難,山盟海誓的一下子變得這般的蒼白、無力。
解散隊伍以後,斯特林拖著疲憊的步子邁向總長府。他準備承紫川參星總長最嚴厲的懲罰。但沒想到,總長并沒有責罰他,而是張開雙臂歡迎他的歸來,淚水縱橫。而在場的統領的另外兩位員,總統領羅明海和新任的幕僚長哥珊也沒有對他冷言冷語,大家都只是好言他,勸他好好養傷--大家這樣的對待,反倒讓斯特林更加覺愧疚不安。
出了總長府,他正要回自己家中。卻看到一素白子的紫川寧就站在總長府門邊的小道邊,手中捧著一束鮮花。
斯特林無言的走過去。兩人相對,心慨不已,卻不知該說什麽。
還是紫川寧先開了口:「走了。」
斯特林明白,那個「」指的是誰。他點頭,卻沒有出聲。
「給你留的花,還有信。」紫川寧把花遞了過來,斯特林呆呆的看著這花,藍藍的帶點紅,因為時隔多日,已經有點枯萎了。他沒有手去接,出聲問:「這是什麼花?」聲音枯。
「這花『毋忘我』。」紫川寧聲回答說。
斯特林喃喃說:「毋忘我?毋忘我……」他細細咀嚼著這個名字,突然出聲說:「你幫我把它扔了吧。」
紫川寧出一個狡黠的笑容,彷佛已經看了斯特林的全部心事:「我不扔。要扔你自己來扔。」一把拉過斯特林的手,強行把花和信都塞到了他手里:「好好拿著!」
斯特林面無表的順手把它們塞進了右手邊的垃圾桶。
紫川寧的面立即變得慘白:「你真的……」
斯特林點頭:「是的。」
紫川寧深深凝視著斯特林:這是個遭過巨大苦難的人,那麽的蒼老、憔悴,白發沾鬢。他才年僅二十六歲啊!紫川寧默默地原諒了他的無禮,低下了頭。
該說的話已經說了,卻依舊沒有告辭的意思,死站著不出聲,言又止。
這回到斯特林察微了。他開口說:「阿秀這次沒跟我們一起回來。他說他還點事要辦。秀字營的人馬也都還沒回來。放心,他很好,沒什麽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