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叔叔 你喊我哥就行了。

陳睦以為自己會開到一個類似牧家樂大門的門口, 但是并沒有，只是在路過一個山坡的時候，一直看著窗外一言不發的楊糕突然開口說：“這群牦牛是我家的。”

“啊？”陳睦愣了愣, 一時不知道他這話是讓開過去還是怎麽著。

探頭看一看：“你怎麽知道是你家的？”

“每家的牦牛長得不一樣。”

*

好家夥, 這還能有不一樣的？

陳睦繼續觀：“沒看見你爸媽啊。”

“我也沒看見。應該在家呢。”

“那牦牛不用看著嗎？”

“不用一直看著，他們得空會過來找。我放假回家有時也會幫忙，不過我爸媽不強制我做這個。”

“哦……這倒是跟想象中不太一樣。”陳睦慨一句, 又有新問題, “哎, 那你們放牛的時候騎馬嗎？”

“我爸會開越野車趕牛，馬的話現在家裏有一匹，是我爸當寵養著玩的。”楊糕說著打下車窗來，趴在窗邊, “你看那幾頭雪白的牦牛, 那個最貴了。”

“哦對, 聽你表姐說了，一頭6萬是吧。”陳睦說著看過去，“這一看就不是買來吃的了，這要是騎著拍照多好看呢。”

楊糕還是忍不住笑笑, 很快在山坡上發現一個影：“哎，那是我媽——媽媽！”

呼喚聲傳到一半就消失了, 見媽媽沒什麽反應, 楊糕只好聳聳肩：“沒聽見。”

陳睦這就張起來：“咱媽是要去找牦牛嗎？”

“對，要去給牦牛。這個季節牦牛産最多、質量最好了。”

“那我會不會被邀請喝牦牛……會和牦牛一樣牛味很重嗎？”

“我覺得還好。這個你躲不開吧, 我家的茶、油茶裏面多會有牦牛的，不過我跟他們說了你吃不慣牦牛，也不知道我爸會準備什麽。”

“那我現在怎麽開, 要不要過去跟咱媽打個招呼？”

楊糕已經在一聲聲“咱媽”當中迷失自我：“先到家裏去吃點東西吧，然後我帶你去找。”

*

楊糕在這片牧場的家是一排單層房屋，造型上倒沒什麽特別，讓陳睦想起開國道時常常路過的那種鎮上小屋。但既然這房屋的屋前屋後是大片的山坡草地，那就顯得居住環境相當不一般了。

陳睦心底閃過一個很好笑的想法，覺得這草地中央就缺個湖，這要是再多個藍寶石一樣的湖泊，說不定真會願意後半輩子就留在這兒，跟楊糕一個放牧一個。

正這麽想著，楊糕就已經先一步跑進了屋，上歡快地了聲“爸”。

然後屋靜了半晌——他畢竟是離家出走剛回來，估計是被瞪了。

陳睦走到門邊時，剛好聽見他嘰裏咕嚕了一句什麽，他爸也回了一句，聽是聽不懂，反正語氣十分兇煞。

然後一擡頭看見陳睦，楊爸的臉瞬間變化，滿臉大胡子都擋不住眼裏的善意：“陳小姐！是陳小姐嗎？”

“對，是我。”陳睦一個箭步進去，握住楊爸的手，生怕他行更大的禮，“叔……叔叔好，我真的就是舉手之勞。我是想著反正出來旅游，不了要去個牧場，既然有人邀請那我就過來玩玩。所以我不跟您客氣，您也千萬不要跟我太客氣。”

一番話天無，讓楊爸也不好多說什麽，只是眼眶中淚水閃爍，角也忍不住要向下撇：“真不知道該怎麽謝你！當時的況小楊都跟我說了，千鈞一發啊！我就這一個孩子，真要是出了什麽事那我們家真是……”

他說著向下躬，是個鞠躬的作，陳睦也趕同等高度地躬下去：“叔您千萬別這樣，我今天來還是跟您添麻煩呢。”

到底是當著孩子的面兒，楊爸沒有真的哭出來，只是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還沒吃早飯呢吧，我特地準備了糌粑面和油茶——楊糕你教教陳小姐糌粑怎麽做，你說陳小姐吃不慣牦牛，我昨天特地買了只羊，我先去把羊殺了。”

陳睦趕忙客套兩句：“不用搞得太麻煩的叔，就隨便吃點就行！”

楊爸忍不住一笑，這笑倒是真心的了：“你應該是不能我叔。可能我留胡子顯得歲數大，其實我是84年的，陳小姐哪年的？”

“我……95的啊。”

“你看，你就比我小11歲，你喊我哥就行了。”

陳睦捂住自己的心髒。

楊糕比更急：“但是爸，我們……”

陳睦趕接上：“對，主要是楊糕喊了我一路‘姐’。其實我這個年齡喊你叔我也很不好意思，但楊糕和他表姐都這麽我，那我就只能……你叔。”

“行，陳小姐覺得行就行，我這邊肯定無所謂，你怎麽喊都行。”楊爸樂呵呵過一把柴刀就出去了，臨走看向楊糕時瞪他一眼，“你招待好陳小姐啊。”

*

“什麽啊。”楊糕不服地埋怨一聲，“他就這麽對待自己從鬼門關回來的兒子。”

“他是這麽對待差點把自己作死的兒子。”陳睦說著開始研究桌上幾個小盤裏的餐食，“這什麽，這是青稞做的嗎？那這個是砂糖？你們的生活已經被藏族同胞同化了嗎？”

“也沒有吧，我們也沒穿藏袍……只是因為糌粑帶著吃確實很方便啊，又很補充能量。人家放牧積累的寶貴經驗肯定是有用的嘛。”楊糕說著就已經上手了，“吃法的話就是像這樣拿個碗，抓點糌粑，加點油茶，喜歡甜的自己加糖，然後就這麽抓……”

他甚至是單手作的，沒幾下就抓了一個團，放進裏咬一口：“不保證你能吃得慣啊。”

陳睦也學著他的樣子每樣加一點，末了抓了半天是沒能塊，楊糕看不下去地把碗拽過去幫：“我招待了那麽多同學還沒見過手這麽笨的。”

這種評價對陳睦來說沒有殺傷力，反倒樂得往椅子上一坐等候食自己送到手上來。

大致打量了一下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有客要來，家裏打掃得分外幹淨，不過白牆的邊邊角角也沒有髒污的跡象，只能說是平時衛生方面就保持得很好。陳睦他們現在所在的這間類似餐廳、客廳，有個通向裏間的門，約看得見裏面有張床。

“那是你爸媽房間？”

楊糕聞聲回頭看了一眼，同時把好的糌粑給：“對啊，他倆平時就很整潔，我都算是我家最沒條理的了。”

陳睦接過來咬了一口，大概知道這東西為什麽能是放牧的必備品：“它有點像那個……餅幹。”

“是吧，特別頂飽。”楊糕說著從一旁的掛鈎上拽了兩個塑料袋下來，“裝起來揣著吧，了就啃兩口，你那個得那麽大，本來也不可能一口氣吃完。”

陳睦依言裝起來塞進口袋，看這個作就知道他們平時在牧場的運量一定很大，不然不至于需要每天裝塊餅幹在上。

“那我們現在幹嘛？去看看咱媽？”

“我先帶你看看你房間吧，跟我來。”

*

陳睦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跟著楊糕來到隔壁小屋後才再次確認道：“你說看看我的房間？”

“對啊，你總不能吃了午飯就走，我爸肯定要留你吃晚飯的。但是吃完晚飯天都黑了，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你肯定也走不了，就是說你今晚肯定得住這兒。”楊糕說著就往裏間走，“外面這間是我住的，一般我同學來的話就是住裏間客房，這樣外間有我在，客人也不會怕。”

“哦——”陳睦明白地點點頭，比起裏間的客房環境，更多地往楊糕房間看了看。

雖然他說自己是家裏最沒條理的，但房間還是很整潔。桌上擺著他從小到大的照片，看來是一直沒長歪，書櫃上除了武俠小說以外就是課本和筆記，一看就是一個學生的房間。

看得陳睦心。

拿起一張泛黃的舊照片，忍不住笑一笑：“這是你小時候？”

“對啊，我小時候傻乎乎的。”

“現在也沒好到哪裏去啊。”

裏就沒一句好話。

楊糕白一眼，想了一下，忽然報複地去抓的手。

嚇得陳睦猛得一：“你要死啊？被看到了怎麽辦？”

之前看到這樣的反應，楊糕還會難過得要命來著，現在知道難過反正也沒有用，就是這樣的人。

于是反倒蠻橫地上去，靈活地把在了書櫃和書桌之間的隙中，作間不了肢接。

陳睦魂都快嚇沒了——人家爸媽對恩戴德，正烹羊宰牛想招待這個大恩人呢，萬一被撞破跟他們兒子在這兒搞這個事，那將是何等的沖擊。

整個後背都在了牆上，試圖推拒：“我真是服了，你小子完全就不考慮後果嗎？要是被你爸媽看到了你讓他們怎麽想我？”

但是此時的楊糕分明是有些愣神——這是他平時挑燈夜讀做卷子的書桌，這是擺滿他高三課本的書櫃，這是完全獨屬于他個人的小小房間。陳睦出現在這裏對他的刺激遠比在酒店賓館要大。

此前陳睦于他而言更像是大環線上的一場夢，是他在第一次獨立旅行中結識的人，現在竟真實地站在了自己房間裏，如同夢境與現實的織。此此景下哪怕是輕微的，都能得他的心火狂燒。

陳睦很快就察覺了，嚇得臉大變：“你還來勁兒了是吧！你這個、這個東西趕自己想想辦法！”

恰在此時，外面楊爸的聲音邊找邊喚：“小楊，你在哪兒呢？這羊不老實，你過來幫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