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不敢忤逆他,只得出手去。
心中忐忑不已,那醫卻捋須擰眉反復把脈,許鶴儀問道,“如何?”
醫趕回道,“賀先生,公主并無喜脈。”
許鶴儀笑了一聲,面上卻已生了慍,醫忙垂首拱袖退了下去。
殿門一闔,許鶴儀瞇著眸子冷下聲來,“阿姒,你敢騙我。”
姜姒心中惴惴,“阿姒不敢。”
他起了的下,“不敢?誰說自己有孕了?”
小心翼翼回道,“大公子恕罪,是阿姒弄錯了。”
他輕笑一聲,不打算再允進膳了,只是道,“無妨,不是壞事。”
姜姒不解其意,那人又道,“蘭湯備好了,去罷。”
頃有兩個侍婢上前引往屏風后走去,那里果然已備好了蘭湯。
浴蘭湯兮沐芳,華采兮若英(出自屈原《九歌·云中君》)。蓄蘭沐浴,去污避穢,古已有之。
解了帶寬了,那兩個侍婢侍奉進了木桶之中,水汽氤氳,殿充盈著蘭草的香氣。許鶴儀便在屏風另一側立著,雖沒有過來,但想必正睜眸看著。
姜姒心中空空,不知該怎麼應付下去。不聲地打量著寢殿周遭,竟見一旁的墻上懸著一把匕首,那匕首是見過的,姜恒曾用它在筵席上宰割牛。
此刻它就懸在那里。
迅速盤算著如何不形地拿到那把匕首,驀地見許鶴儀似要繞過屏風踱來,陡然一驚,環臂抱了自己,攔道,“大公子!”
那人竟也止住了步子,輕笑一聲,轉去了榻閑閑靠著。大概知道已是囊中之,因而早一刻晚一刻也沒什麼要。
此刻他正背對著自己。
姜姒的心突突狂跳。
機不可失,不敢再拖磨,匆匆沐完便出了木桶,那兩個侍婢為裹了薄毯干子,只道了一聲,“我自己穿戴便是。”便打發們出去了。
瞥見許鶴儀并不曾轉頭來看,趕換上袍,又暗暗取下匕首,藏于袍袖之中。
見好一會兒沒有出來,那人便問,“還要我去請你出來嗎?”
隔著屏風,姜姒應道,“就來了。”
穩住心神裊裊走來,縵立一旁,等著許鶴儀的話。
那人輕拍他旁的席,姜姒淺笑著跪坐下來,與他不過一尺的距離。
他微微湊近,細細嗅著上的蘭香,他的眸中冒著危險的,那悉的迫當面來。
掐指尖沒有躲開。
“阿姒,你真不該嫁給伯嬴啊!”
他的呼吸撲至的頸窩。
姜姒垂眸,那人嗤道,“一個什麼都沒有的前朝將軍,還進過永巷,你竟稀罕。”
他一只手扣在頸后,另一只手在腰間微微收,輕易便將錮在懷,“我當時要你以相許,你怎麼不肯。”
姜姒抬起一雙盈盈目,輕聲細語,“阿姒不知是大公子。”
那人笑著追問,“若知道,便能應麼?”
姜姒垂眸,“是,阿姒慕大公子已是多年。”
他聽了心里用,又俯靠得極近,一只手按到的口,“你的心為何跳得這般快?”
姜姒極力使自己看起來神平和,“阿姒侍奉大公子,心里發慌。”
他不以為意,“又非第一次,有何可心慌的。”
是了,第一次是在永寧三年的燕王宮,那時他厲聲正地說,“朕要召幸你。”
姜姒一笑,似是釋然了,“是,阿姒不慌。”
言罷向他的,兀自輕輕抿著。那人笑了一聲,果然便吻了上去。
輕輕道,“大公子......”
的聲音一向,慣會迷人心智。
許鶴儀喜歡聽“大公子”,多年前便喜歡。即便后來主東宮,旁人無不尊稱他為“太子殿下”,他也依然特許姜姒他“大公子”。再后來做了天子,遠在燕國,反倒沒有機會再聽一聲“大公子”了。
他扣牢了這人間尤用力吻去。
姜姒亦松開攏在一起的手,一只攀在許鶴儀背后,另一只拔了匕首便發力沖他的腰腹扎去。
姜姒殺人,已是十分嫻。
他沒有防備,竟被扎了進去。
但許鶴儀是什麼樣的人,他也是多年都在刀尖上的人,沒有給扎第二刀的機會,當即扼住的手,奪了匕首,繼而一掌將扇倒在地。
姜姒角被打出了,那半張臉火辣辣地疼,全止不住地發抖,回頭向許鶴儀,他的腰間亦開始淌出來。
他捂住傷,冷冷地瞥著,“阿姒,你怎麼敢!”
他竟仍舊喚“阿姒”。
姜姒忍著淚,亦是凝眉盯著他,“你要殺姜家的人,要亡姜家的國,犯上竊國者,難道不該殺?”
過他的指汩汩淌了出來,他蹙眉頭揚起匕首便直直指向的心口,“犯上竊國?蠢貨,勝者為王,你焉能不知!”
那尖利的匕首在燭映照下閃著寸寸寒,亦閃得人心惶惶。
方才尚還發著抖,但此時姜姒卻平靜了下來,為國赴死,舍生取義,沒有什麼好怕的。姜家的先祖若泉下有知,必也會以為榮。只可惜不能為伯嬴留下一脈,但伯嬴必不會怪。
坦然笑起,“大公子是世人眼中的君子,終有一日竟也做了臣賊子。”
那人冷笑,“我最不喜歡做什麼‘君子’,做偽君子,不如做真小人。”
姜姒笑嘆,“大公子就要登庸納揆,帝王應當是世人眼中的君子。”
至死不屈,許鶴儀手中的匕首卻也遲遲落不下來,一時間就這麼僵持著。
好一會兒那人扔了匕首,“明日宣室大殿南面稱帝,我要你親自看我如何提筆寫春秋。”
(《春秋》原為上古史書的通稱,《漢書·藝文志》中記載,“左史記言,右史記事,事為《春秋》,言為《尚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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