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蕙忙問，“側妃要去哪里？”

蘇采縵立姿，“阿蕙，你說如今這宮里，誰最可能與我爭椒房殿。”

椒房殿向來只有中宮皇后才能住，爭椒房殿，爭的便是皇后之位。

阿蕙思量片刻，小心試探道，“只有良側妃了。”

蘇采笑著往前走去，“那我們便去探探的口風。”

正月未央宮的積雪尚未消融，一塵不染的漢白玉石階雖看著十分干凈，但未免有幾分蕭條。

若是前幾年，這新春佳節總要燃放上個幾天幾夜的焰火，這白皚皚的一片雪地也總要紅彤彤得墜上厚厚的鞭炮碎屑。

因戰禍四起，又恰逢除夕之前改元換代，就連宮外亦是一片慘淡肅殺。們從燕國一路乘馬車走來，眼見著除了代國保全了，途徑所有的戰區，莫不是一片衰敝殘敗。

平頭百姓拋家舍業四逃難，連活下去都問題，哪里還有閑錢置辦炮竹煙花。

只怕經此一役，未來幾年都要休養生息，興廢存亡了。

蘇采拾級而上，見伏良人正跪坐案前仔細繡著什麼東西。

施施然湊上前，聲問起，“伏妹妹在做什麼？”

伏良人抬眸淺笑道，“不過是做些針線罷了。”

董鶯兒已經備好了席，蘇采便款款落了座，湊近細看，“呀，良側妃可是在為陛下制里。”

伏良人臉微微一紅，趕收了起來，“我工不好，瞎做的。”

蘇采攔住，取過里細細觀看，笑道，“瞧瞧，這云紋繡得多好。”

再端量片刻，便將里攥在手中扣下了，“不過呀，陛下連月征戰，有幾分清減了。”

繼而淺笑道，“這一件，穿上去怕是要了。我悉陛下的量尺寸，伏妹妹若不介意，我便拿回去略作修改，待制好了，再給妹妹送回來，可好？”

伏良人確實不悉許之洐的材，從前他只是將自己養在花間閣，又以年紀小還像個孩子一般，雖給了掌管后宮之權，到底沒有在跟前寬解帶過。

眼下這一件里，也是估著制的。

想到此，伏良人便點頭笑道，“也好，那便勞煩蘇側妃了。”

“伏妹妹見外了，左右我一個人悶極無聊，懷信又日鬧我，不得有點事兒做，今日也是剛好出來氣。”

蘇采掩笑了一聲，“咱們是一起從燕國出來的，自然要比旁人更親近才是。”

伏良人點頭應道，“只可惜姜王后不在了，要不然，也能多個人做伴兒。”

蘇采道，“人死總不能復生，還好有我們姐妹兩個呢，日后多加照應，也是一樣的。”

伏良人只是垂眸嘆息。

蘇采又道，“我近來時常想起從前的事，記得去年九月底/花宴飲，當時芫華還曾嘲諷伏史日里心思不在做上，只知道擺花弄草。”

繼續道，“如今想來，伏妹妹的母家真是有先見之明。知道陛下要修陵，便號召伏氏族人變賣家產田莊，可謂是傾家產。難怪陛下當時說‘伏氏一族，勞苦功高’，還特意加封伏夫人為國夫人，賜一品誥命。”

伏良人一笑，“芫華向來生事，死在王后手中也是罪有應得。”

蘇采干笑一聲，“如今伏家隨陛下遷往長安，伏大人已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了，可見芫華深宮婦人，眼界狹窄。”

說話間，也恰好到了晚膳時候。董鶯兒引了一眾宮婢進殿奉上了今日晚膳，見蘇采并沒有告別的意思，伏良人便知道蘇采的話還沒有講完，便留共進晚膳。

因長安如今已是百業凋敝，宮中食材大多是就近由北地郡與漢中郡供給。因而，雖不如未央宮中從前奢華，但也不算太落魄。

似今日的膳食便有烤羊羔、煎魚子醬、炸烹鵪鶉拌橙、清湯鮑脯、糯小米叉燒飯，大正月里甚至還有新鮮的鯉魚片與蓮藕湯，此外還有酸馬供膳后飲用。

正用著膳，蘇采慨道，“未央宮的膳食，到底是比王宮好上許多。”

伏良人笑道，“你我都是有福氣的，這輩子還能到未央宮吃上天家膳。”

“正是。”蘇采頷首一笑，“待西北與南境軍務忙完，陛下便該立后封妃了。伏妹妹對此怎麼看？”

伏良人心中一，隨即笑道，“全由陛下定奪罷了，我哪里能有什麼看法。”

蘇采小啜一口蓮藕湯，“如今，宮中不過是你、我，還有襄夫人。襄夫人既然名分已定，又是永寧帝舊人，自然不會再主椒房殿。”

蘇采暗中打量著伏良人，見正一門心思地品嘗煎魚子醬，便笑著試探，“伏妹妹是薊州人，到底是喜食海中鮮味。說起來陛下在燕國起家，伏氏一族是陛下嫡系，妹妹從前又掌管后宮，想必將來要主椒房殿的。”

伏良人莞爾一笑，“蘇側妃圣眷正濃，又有陛下長子，到底還是蘇側妃主椒房殿更合適。”

蘇采聽到這話倒是心里滿意，笑意也深了幾分，“難道伏妹妹就沒有進椒房殿的打算？”

“我并沒有這個打算。”伏良人淡淡笑道，“但立后一事全憑陛下心意罷了，你我不過是為妃為嬪的，豈敢揣測圣意。”

說罷又夾起一塊魚片，笑道，“這新鮮的鯉魚片十分難得，蘇側妃嘗嘗。”

雖說伏良人暗告誡不要妄自揣測圣意，蘇采心生幾分不悅，但探得伏良人的口風，已是達到了今日的目的。

因而蘇采便不再提及主椒房殿的事，再閑聊了些旁的，用過膳食便也攜阿蕙離去了。

婢子將食案上的殘羹冷炙收拾干凈便掩上殿門退去，只余下董鶯兒侍奉在旁。

伏良人的臉這才冷了下來，“想來打聽我有沒有要做皇后的意思，的手得未免太長了。”

董鶯兒道，“蘇側妃有懷信公子傍，自然想要謀取后位，進而立懷信公子為東宮太子。可惜，闔宮上下，竟沒有一位有子嗣的妃嬪與一爭高下。”

伏良人輕嗤，“若是姜王后還在，哪有蘇采什麼事。”

董鶯兒低聲道，“此番來，到底沒有懷什麼惡意。側妃不必與置氣，只當是一起進回膳，日后還要相互照應呢。”

伏良人哼道，“你當是個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