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姜姒在許之洐跟前，已經喪失了言語的能力。

自知永遠都無法與他平等，因而的高嫁也好、乞求也好，不過都是看他的心罷了。

他心好時，“阿姒”，愿意聽說說話，逗逗。

他心不好時，便認定是“低賤奴隸”，一句話也不愿聽，隨便把打發給什麼人。

說什麼都是錯，索不再去說話。

他說過“奴隸不配說話”，便記在了心里。

便是現在，他說，“阿姒，你說句話。”

但的口中似被堵了重一般，似吞金了一般，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何況，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

但也沒有眼淚可流，心如死灰，哪還有什麼淚。

只是對眼前的男人十分畏懼。

的一切都牢牢掌控在他手中，居然敢奢求平等，簡直是天下之大稽。

生怕自己哪里惹怒他，他便再次辱——“可你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昌支”，或者斥“低賤奴隸，竟敢直呼主人名諱”。

生怕自己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便被他隨意置。

因而姜姒不過是安安靜靜地由他捧著、抵著，的畏懼及上的寒邪癥使發抖，但極力忍著，貝齒便止不住地打著寒戰。

“阿姒......”他喃喃喚著，聽起來心碎神傷。

***

朱雀殿又開始燃起了艾草，只有熏艾能緩解的寒邪癥。

許之洐原本要在冊封之前將藏起，如今也藏不住了。

蘇采從宣室殿回來時，聞著那約約的艾香，遽然止住了步子，問起后跟著的婢子，“阿蕙，從前在王宮，是什麼地方會有艾香？”

阿蕙略加思索，隨即霍然抬頭道，“側妃，是長樂殿。”

蘇采忽然掩輕笑一聲，“沒死。”

阿蕙疑道，“可那位的棺槨咱們是親眼看著出王宮的呀！”

蘇采道，“你親眼看見的，就一定是真的麼？”

阿蕙垂下頭。

蘇采低聲命道，“去查查在哪個殿，再命人將未央宮的艾草全部毀掉。”

阿蕙一凜，“只是，宮里的艾草易毀，宮外的我們可防不住。”

蘇采嗔一聲，“經此一戰，長安已是百廢待興，進宮的時候你沒見過那些醫館全都被戰火焚毀了麼？”

阿蕙笑著應是，“奴婢這就去辦。”

果然，查出熏艾之是朱雀殿，又著人暗中打聽了，殿里住著的貴人確實有寒邪癥。

不過一個時辰左右，宮里藥庫燃起了大火，雖醫宮人們及時搶救了一些重要資出來，但如艾草這類廉價又占用地方的草藥，終究是被燒了個干干凈凈。

這寒邪癥侵骨，痛得日夜無法安寢。

宮的醫也束手無策。

次日一大早，蘇采并幾個侍婢來了朱雀殿。

“我剛知道妹妹在這里，”見姜姒臥在榻上形容憔悴，蘇采嘆道，“妹妹本是一副絕代姿容，怎麼會變這樣？”

姜姒黛眉輕蹙，“戰中了傷，無礙的。”

蘇采又嘆，“妹妹的事，我也略知一二。今日看到‘朱雀殿’三個字，我便明白了。”

姜姒心里一，不清楚對自己的事知道了幾分。

蘇采悠悠道，“只是人這輩子呀，終究是要依靠夫君的恩寵。尤其是我們后宮為妃為嬪的，憑的全是天子圣眷。妹妹，說句不好聽的，我若是你這幅樣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姜姒恍然一怔，人這輩子，只能以侍人，依靠夫君恩寵麼？

見姜姒蹙眉不言，知正飽寒邪之苦，卻又不愿在自己面前流半分，蘇采便道，“昨日宮里藥庫的大火我也聽說了，沒有艾草撐著，妹妹可該怎麼辦？”

“你我在燕王宮時十分親厚，我不忍見你苦，這回來也是有樣東西想要送給妹妹。”

姜姒道，“蘇姐姐要送什麼？”

蘇采從廣袖之中取出一只小巧的瓶子，曼聲道，“我這小半年一直不得安眠，全靠醫開的安神溫膽丸續命。這安神溫膽丸安神效果極好，妹妹試試便知。”

“只是不能用太多，若實在熬不住了，便吃下一顆助你安睡。”

見姜姒雖面蒼白，卻有幾分猶疑，蘇采笑著掰開一顆藥丸，起一半了口中，幾下便吞咽下去，“妹妹你瞧，無事。”

姜姒這才接過藥瓶，“多謝蘇姐姐了。”

被這寒邪癥折磨得形銷骨立，便是一瓶毒藥，也要試一試。

出了朱雀殿，已走出很遠，阿蕙才低聲道，“側妃怎能親自去嘗那藥？萬一吃出個好歹來......”

蘇采啞然失笑，“怕什麼，這安神溫膽丸又不是毒，便是吃下了，也查不出什麼。”

只是若使用過多，便能在睡夢中不知不覺死去罷了，其狀毫無痛苦，誰能知道是吃了安神溫膽丸的緣故。

阿蕙也笑起來，“都說側妃與那位有幾分像，這才將側妃送去燕國。再往后，在王宮的各項恩寵，似乎也都擺不了那位的影子。如今那位容貌已毀，依奴婢看呀，是半分也不像了！”

“人這輩子呀，真是做不得準。”蘇采輕著自己凝脂似玉一般的臉頰，輕嘆一聲，“真是可惜了，本是一副絕代姿容，竟落得不人不鬼的。”

“正是。”阿蕙點頭道，“您原是燕王側妃，如今陛下也只有懷信公子一個孩子，不日封妃大典，椒房殿的位子指定是側妃的。娘娘前途無量，哪是旁人能比的。”

蘇采欣然笑道，“話雖這麼說，只是姜姒還在宮里，我怎能放心。”

阿蕙眸中一閃，“約莫這幾日就能有好消息了。”

蘇采又問，“二小姐的下落可還在查？”

蘇二小姐蘇嬋，是蘇采被扣在未央宮做人質的親妹妹。從前就是因了蘇嬋落在顧念念手中的緣故，蘇采才對芫華投鼠忌，任由芫華在自己頭上放肆撒野。

如今，自己既然作為妃嬪了未央宮，除了為皇后之位謀算，為東宮太子之位謀算，便是要尋找自己的妹妹蘇嬋。

這些年一個人在宮里，定是苦了。

阿蕙急忙道，“側妃放心，還在查。”

“此番咱們的軍隊進宮，宮里原本侍奉的宮人婢子雖死傷許多，但二小姐素來聰慧，定是藏起來避難了。奴婢再催著些。”

見蘇采忽地止步，似在思慮什麼，阿蕙不解地悄悄，頃蘇采轉往九華殿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