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二月底的時候，伏良人便著急起來，一天好幾次地往長樂殿跑。

有時候是送來自己親手制的小裳和虎頭鞋，有時候就只是催姜姒，“我盼著你趕生出來，最好生在蘇采前面，省得覺得自己懷的是長子，有什麼了不得似的。”

若是姜姒輕描淡寫地不理會，便更急了，“蘇采最近神神的，不知道在搞什麼鬼。我看肚子越發大了，連醫都去得頻了。”

“也不知道給醫塞了多銀錢，我傳那醫來問話，一句真話也問不出來。”

“怕是要生了。”

“你能不能爭點氣，趕加把勁兒呀！”

姜姒好笑地看著，“伏姐姐，這種事哪里急得了？”

伏良人恨不爭氣，“若生在你前頭，兒子便是長子，若無意外，便是名正言順的燕國太子，將來這燕王宮，還有昭時什麼事兒？”

姜姒原本要告訴裴昭時的份，話到邊卻又咽了回去。

伏良人只知道這個孩子昭時，卻不知道他姓裴。自除夕夜把孩子的份告訴了許之洐，便已經剝奪了他為燕國太子的機會。

伏良人見姜姒溫吞水似的，半天說不了一句話，便湊上來的肚子，催道，“昭時呀，小乖乖，你心疼心疼你母親，也心疼心疼良嬢嬢，別賴著了，快出來呀！”

沒幾日伏良人再來時，帶了一個木匣子，打開看，里面整整齊齊地疊著幾件繡著福祿壽三星的襁褓肚兜，還有活靈活現的虎頭帽與虎頭鞋。

“姐姐給昭時做的小裳，長樂殿都快放不下了。”姜姒笑道，再拿起虎頭帽時，挲許久，“這不像你的繡工。”

伏良人便道，“這是裴伯母托我帶進宮的，都是一針一線制出來的。”

姜姒鼻尖一酸，“不怪我，還愿意給昭時做裳。”

伏良人也是嘆息，“心疼定國侯，便也心疼你，是把你當了自己兒媳婦。”

姜姒雙眸微紅，“是我對不起裴家，這輩子都欠裴家的。”

伏良人便道，“別說這樣的話了，好歹裴家還有初娉，還有盼頭。”

姜姒垂下眸子，憐地著腹部，低聲道，“伏姐姐，這是裴哥哥的孩子。”

伏良人愕然抬頭，“什麼？”

姜姒含笑道，“是，裴家有后。”

伏良人整個人都呆住了，半晌回不過神來，“那殿下......”

“殿下妃嬪眾多，定會子孫滿堂，但裴哥哥卻只有我腹中的這一個。”

伏良人怔怔道，“殿下可知道？”

姜姒點點頭，“知道。”

半晌伏良人忽地笑出聲來，“我呀盼了足足八個多月，竟然不是殿下的孩子。”

驀地又跪坐姜姒旁，用力握住的手，眼里閃著，“那我要告訴裴伯父裴伯母，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眼睛都快哭瞎了，如今裴家有后了，往后便有盼頭了！”

姜姒攔住，“姐姐，待昭時平安生下來吧。”

伏良人又喜又惱，喜的是，“真高興，裴君留下了孩子！”

惱的是，“竟便宜了那個蘇采，氣死我了！”

姜姒便奇道，“殿下時常召幸姐姐，又常在花間閣留宿，也有半年之久了，姐姐為何還沒有靜？”

伏良人臉一紅，著袍角道，“殿下覺得我與你一樣，都是還沒長大的孩子，總覺得我還是在宮里伴讀的小姑娘，便說要等我長大。”

嘟著道，“我便說，我既與阿姎一樣，那阿姎都快生了，我怎麼還沒有孩子？他便只是笑著不說話。”

再來的時候，便問起姜姒日后的打算，“那你以后怎麼辦，可愿做殿下的妃嬪？我就想要個伴兒，不會與你拈風吃醋。”

姜姒平和笑著，“我是定國侯的妻子，這輩子，我都會為我夫君守寡。”

伏良人一時也不知再該說什麼，但看著姜姒眸中含著溫和的，便道，“只怕不容易，那兩個指不定還要暗中干出什麼事來，不過你放心吧，我來護你周全便是。”

***

長樂殿這因護的好，姜姒不怎麼出去，到底再沒有什麼風波。

那支紅翡翠鐲子也早取了下來，經長雍細細查看了，不曾有什麼問題，便也收了起來不再佩戴。

不料蘇采腹中的孩子卻又出了問題。

那日許之洐回王宮沒多久，便見蘇采旁的董鶯兒急匆匆跑來求見，在殿外與周叔離哭道，“周將軍，蘇側妃不好了！快稟告殿下！”

周叔離問道，“如何不好了？”

董鶯兒急切道，“蘇側妃見紅了！只怕孩子要保不住了！”

周叔離心頭一驚，正要推開殿門稟報，見許之洐已走來問道，“可有請醫？”

董鶯兒道，“雖請了醫，但醫說胎像十分不穩，似有胎之兆。蘇側妃又擔憂又害怕，只是哭著要見殿下......”

到了宜春殿，蘇采正躺在繡榻之上面蒼白，一雙眼睛哭得似胡桃一樣紅腫。醫正低頭立在一側，神肅然。

見了許之洐來，醫及婢子趕忙跪地施禮。蘇采著聲向許之洐出手來，“殿下......”

許之洐行至繡榻旁坐下，問道，“怎麼樣了？”

醫道，“回稟殿下，微臣開了安胎藥給側妃飲下，胎氣總算穩了下來。只是.......”

醫言又止，見許之洐正盯著自己，趕將掌中之呈上。周叔離接過那帕子遞給許之洐，打開帕子，赫然一只紅翡翠鐲子呈現在眼前。

醫解釋道，“只是，卻在側妃手上發現了這鐲子......”

許之洐打量著那鐲子，瞇起眸子，冷冷啟口，“鐲子有問題。”

“是。”醫道，“這鐲子原是貢品，但卻被有心人在藏紅花中浸泡多年，蘇側妃戴了這樣的東西，若非發現得及時，只怕腹中的小公子是要保不住了。”

許之洐聞言臉驟然沉下來，覆著一層駭人的冰霜。他了鐲子，“為何佩戴這樣的鐲子？”

蘇采只是掩面而泣，董鶯兒倒是伏在地上瑟瑟發著抖，“回稟殿下，這鐲子是芫人親手給蘇側妃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