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婢呸了他一口，趕跑上前去，見阿姎已經與裴君進了湖中心，便急得在岸上跳腳。“表小姐快回來！小心著涼！”

阿姎不理會，抓住裴君的胳膊，聲道，“裴哥哥，魚咬我!”

白皙的小足站在清澈見底的水里，竟有小魚湊上前來戲耍，裴君便笑，“它沒有咬你，它是要跟你一起玩水。”

侍婢又沖這邊喊起來，“裴小侯爺，表小姐畏冷，進不得水！”

裴君便道，“白芙姑姑，天兒熱，無礙的。”

侍婢便風風火火地跑回去罵馬夫，“你在這兒站著不怕累閃了腰嗎？”

馬夫便拉著臉頂回去，“你不怕累閃腰。”

侍婢低聲斥道，“你發什麼魔怔，趕去把拉回來！”

馬夫便道，“你怎麼不去拉？”

侍婢氣噎，“我有那麼大的力氣嗎？”

馬夫冷哼，“你干起壞事兒來的時候，力氣可不小！”

侍婢忍不住喝道，“閉！出了事兒你娘的頂著！”

馬夫冷哼一聲，還是到了河邊，甩了麻履挽了便進了水。“表小姐傷剛好，當心了涼。”

阿姎指著魚簍對馬夫道，“你若能抓到像裴哥哥這麼多的魚，我便出去。”

馬夫瞅了一眼魚簍，那魚活蹦跳的說也有數十條了。他雖有一好武藝，狩獵不在話下，但在這水里叉魚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從沒試過的事。因而馬夫賠笑道，“表小姐可想吃烤兔子、烤野豬，奴能打來。”

阿姎道，“我不想吃烤兔子，我只想抓魚，伯嬴，你若不能抓這麼多魚，我便與殿下講是你推我下水的。”

馬夫不敢惹，裴君已將魚簍魚叉遞給了他，笑道，“確實不難。”

馬夫一頭的汗，只得訥訥應道，“是是。”

裴君已經和阿姎一起上了岸，那侍婢趕跪坐地上取了帕子給腳，阿姎俯視著道，“你去砍柴，我要和裴哥哥烤魚。”

侍婢呆愣住了，“表小姐，奴婢......奴婢不會砍柴......”

阿姎皺著眉頭，“你不聽話，不怕殿下責罰你。”

侍婢趕站起來堆笑道，“奴婢這就去！”像個沒頭蒼蠅一樣，慌慌張張地砍柴去了。

待架起柴來，生上了火。

侍婢與馬夫十分狼狽，一個渾是水，提著空魚簍。一個灰頭土臉，發髻蓬蓬的，手上還劃了橫七豎八的痕。

這兩個人，在阿姎跟前的時候總是和和氣氣，笑臉相迎。但逢只有兩個人的時候，非得逮著機會便橫眉怒對，急赤白臉打鬧一番。

阿姎一邊吃烤魚，一邊問，“你們兩個為什麼天天吵架？”

侍婢便趕滿臉堆笑，“哪里哪里，奴婢與這馬夫誼深厚，從不吵架。”

馬夫也賠笑道，“是是是，誼深厚！誼深厚！”

“你們嗎？”

馬夫與侍婢對視一眼，一大早從王宮顛顛兒地跑來后湖，跑了一個多時辰，方才又叉魚的叉魚，砍柴的砍柴，忙活到現在已經是大晌午了，是真的。

原先出門都是駕著王宮的馬車，馬夫與侍婢也能蹭蹭車。今日阿姎非要坐裴小侯爺的馬車，裴家的馬車自然由裴家的護衛趕著，因而這馬夫與侍婢只能頂著六月的大日頭顛顛兒跟著馬車跑，兒都累斷了，好不辛苦。

于是他們不約而同地點頭如搗蒜，“！”

阿姎噗嗤一下笑出聲，“你們兩個太笨了，裴哥哥抓的魚，不能便宜你們！”

“我不喜歡你們跟著，今天給你們點苦頭吃吃，以后別跟著我了。”

侍婢與馬夫也不敢再提的事了，表小姐不喜歡跟著，自然麻溜兒地退得遠遠的。但殿下不發話，他們但凡還有一口氣在就得死死地跟著。

見們退遠了，裴君才勸道，“他們來的時候便累壞了，若不吃點東西，只怕回不到王宮。”

阿姎癟著道，“裴哥哥，我不喜歡他們倆。”

裴君便問，“為什麼不喜歡呢？”

阿姎翻著魚，好好想了想，“我不知道。”

“他們很聽你的話，似是在贖罪。”

“那他們可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裴君便笑，“阿姎，什麼讓你開心，你便去做就是了。”

阿姎便湊到裴君跟前，抱著裴君的胳膊，“和裴哥哥在一起我最開心。”

裴君子一僵，臉上紅暈飄過，正在打開香料包的手一頓，一下子將辣椒抖進了火里，霎時竄起火苗，嗆得兩人連連咳嗽。

遠的侍婢見狀就要沖過來，馬夫拽住，“你耳朵聾不聾？”

侍婢便扭頭罵他，“你耳朵才聾！”

馬夫兇神惡煞，“表小姐不喜歡你，你最好離遠點！”

侍婢怒目圓睜，這話不聽，倒是要好好跟這死馬夫掰扯掰扯了，“嗬，你討人喜歡！你最討人喜歡了！不喜歡我，喜歡你這個冷臉莽夫！”

馬夫被得連連后退，“你干什麼，別我手。”

侍婢冷笑，“你眼瞎了嗎？都去抱裴小侯爺了，若殿下知道，你不想要這條賤命，我還想要呢！”

馬夫氣得深吸一口氣，“罷了，好男不跟斗，你去吧。”

侍婢再不搭理馬夫，自顧自朝烤架走去。

這廂聽聞阿姎說“和裴哥哥在一起我最開心”，裴君眸中芒閃爍，“阿姎，你說的可是真的？”

笑得眉眼彎彎，“是呀裴哥哥。”

裴君便笑，“但我不會趁火打劫。”

阿姎便追問他，“什麼是趁火打劫？”

裴君低頭看著，目寵溺和。他把烤魚撒上鹽和辣椒，往草地一躺，翹起來，“來，像我一樣。”

阿姎便也像裴君一樣躺在草地上，六月的風吹過挽起的兒，吹過長長的疤痕，吹過的腳丫。架子上的魚漸漸飄出焦香的味道，岸上的樹蔭恰好把午后的烈日遮擋得嚴嚴實實。

從小到大，好像從來沒有這麼輕松快活過。

“還有比這更的事嗎？”阿姎喃喃道，側過去看著裴君，“裴哥哥，我好像從來沒有這麼快活過。”

侍婢走近時，便就頓住了腳。

裴君微微垂下眼瞼，見的眼神清澈干凈，似是十歲出頭的孩。可有時候他也迷，總覺得不經意間流出的神，像是已經飽經了人世滄桑，看起來支離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