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夜沉沉，殘星數點。

因張掖郡的地方吏送來了幾十只牛羊犒軍，因而將士們今晚吃的是烤羊，就連姜姒和白芙也吃上了烤羊和羊湯。羊烤得很不錯，焦黃焦黃的，羊湯里泛著油花，又撒了鹽，因而很香。

們這一路隨著大軍一直西行，吃的大多是糧草備下的粟米臘和野菜，能在這大冷天兒吃上烤得焦香的熱羊，再喝了熱乎乎的湯，實在是令人心滿意足。

大漠延綿不見盡頭，營地也延綿數十里。遠遠去，火把的與天上的星子連在了一起，煞是好看。

姜姒攏了狐白裘。有時候羨慕白芙，白芙沒有吃過這麼多苦，因而子比健壯許多。便是在這西北苦寒之地，也像那些將士們一般，除了風把的臉吹得紅紅的，有些皴裂，竟沒有任何不適。

就像此時站在姜姒邊一樣，連件斗篷都不需要。

若是像白芙一樣，就好了。

午時白芙雖還哭著與鬧，現在了夜也吃了羊，倒愿意與姜姒站在一起說會兒話。

“殿下可與你說起什麼？”

姜姒道，“不曾說起什麼。”

白芙便冷笑起來，“這大營看著與平時不同，似是要準備作戰了，殿下竟什麼都不曾與你說？”

姜姒道，“姐姐，我們躲在帳中便是。”

白芙失極了，死死盯住，強笑著連連點頭，“如今做了殿下心尖兒上的人，便連句真話都不肯對我說了。從前我拼命護你，也都是錯付了。”

“姐姐。”姜姒握白芙的手。知道這是軍事機，許之洐告訴是他待的好，涉及到他與乾朝大軍的安危，自己決計不能說給旁人聽。

可白芙亦是對許之洐死心塌地，是旁人嗎？

姜姒正猶疑著，白芙已甩開往帳里去，“我只當從不認識你，你也不必再我什麼‘姐姐’！我擔待不起！”

“姐姐！”姜姒追進去，“姐姐不要生我的氣，涉及軍，我不能說。但只要我們躲在帳里就是安全的。”

“不要再我‘姐姐’！”白芙紅著眼眶驟然扭頭瞪著。

姜姒垂下眸子，“姐姐一定要知道嗎？”

“我又不是外人，難道我不該知道，殿下到底背著我都與你說些什麼嗎！”

確實不是外人。

可白芙步步，姜姒實在無法再拒絕下去。因了許之洐對的偏，白芙已與生了嫌隙。這一回，若再不依著白芙的心意，怕是真要與自己決裂了。

姜姒靜默片刻，抿著低聲道，“你一定要知道，我便告訴你。”

白芙瞥著，繃的面容有些松，“你說。”

“今夜戌時要突襲昭武。”

*

半夜果然聽到營帳之外人馬躁，姜姒凝神聽了一會兒，卻不似部將集結陳師鞠旅之聲。有馬的嘶鳴，有人的慘呼，還有折戟斷劍的聲音。

況有些不對勁，許之洐分明戌時要率軍突襲昭武城，又怎會突然在大營里開戰呢？

姜姒驚坐而起，白芙卻不在旁，去自己的狐白裘，竟連狐白裘也遍尋不著。夜里尤其的冷，姜姒裹上棉被，趿拉著履跑出去掀開營帳，但見周遭火滿天，似是被人燒了營帳。茫茫夜下兩軍激戰正酣，一時分不清敵我。

大營四躺滿了還熱著的尸首和無主的兵，有人殺到前，濺了姜姒一的。

大營被白蛇教的人襲了！

姜姒四下環視，不見白芙。原想聽許之洐的話躲在帳中，可火已經燒過來了，白蛇教的人也殺到了的營帳前。的營帳已經不再安全，因而姜姒避開戰殺戮，跑去中軍大帳去找許之洐，跟在他邊，總是安全的。

但中軍大帳里沒有人，想必他已經殺出去了。

白蛇教的人就在跟前廝殺，姜姒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把長刀防，正茫茫然不知該去何躲避，忽見有人在前面疾疾地跑。那人披著那件狐白裘，在這烈火滔天的夜里分外扎眼。

定然是白芙，一定也慌了。

姜姒大喊了一聲“姐姐！”便追了上去。但那人跑得快，姜姒已經追出了營門，那人卻三繞兩繞地就不見了，只將的狐白裘扔在了地上。

營外是黑的無邊夜，除了大營被火映的通亮，遠茫茫一片暗黑，姜姒不敢再追上去。

撿起狐白裘，那是許之洐從茲商人手里給買下的。他說他送的東西，要收好。

營門倒是人，火勢也沒有燒過來，姜姒索就在營門躲了起來。方才又急又怕，跑了許久，出了不汗。一時停了下來，這大西北夜里的涼便鋪天蓋地地襲來，打了個冷戰，便把狐白裘披了上去。

也不知到了什麼時辰，白蛇教的人開始往營外逃竄，馬的嘶鳴慘聲此起彼伏，有的跳上了營寨的尖頭柵欄上，當即扎了馬腹。有的直接陷進了陷馬坑里，四蹄朝天，站都站不起來。從營門打馬出去的舉著火把大喝道，“撤！撤！撤!”

夜中見幾位將軍帶了人追殺出去，卻有人突然打馬掉頭回來，舉著火把往姜姒上照去，頃才道，“姜姑娘為何在此？”

伯嬴雖平時酷似閻羅一般，但他是許之洐邊的人，見到他總是好的。再過一會兒，可以跟著伯嬴回中軍大帳，便能見到許之洐了。

姜姒住心里的欣喜，解釋道，“他們燒了營帳，我找不到殿下和姐姐，便躲在這里。”

“本要星夜奔襲昭武城，卻反被白蛇教襲，可笑。”他的聲音著嘲諷，還有幾分疲憊。似在自言自語，似在說與姜姒聽。

下一刻，卻盯住姜姒，出無盡的殺機，“必是我部出了細，與人暗通款曲！”

這時大營已經開始逐漸歸于平靜，因而伯嬴冷冰冰的話語就分外清晰。他上被劃了數刀，臉上也俱是跡，此時冷冷地問，活似要命的羅剎。

姜姒一怔，訥訥問道，“將軍的意思是，我是細？”

伯嬴冷笑，眼里寒畢現，“你手里拿著的，不正是白蛇教的長刀？”

這才發現手里提著的刀柄上，刻著栩栩如生的白蛇。一驚，手上一松，那長刀便“咣當”一聲落到了地上。

“將軍誤會了，我方才為了防，從地上撿起來的！”姜姒連忙辯白。

“有什麼話，殿下跟前分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