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路的弟子很快便去了,泠瑯仰倒在榻間氣,腦子一陣陣地發暈,但心快樂極了。上次這樣痛快地飲酒暢談,好像還是上次。
上一輕,有人幫褪去了鞋,小在空氣中,有一點涼。
很快,雙足浸在溫熱的水中,泠瑯始終半躺在被子上,連支起脖子的力氣都沒有,舒服得只想哼哼唧唧。
“哼哼什麼?”江琮垂著眼睫看。
泠瑯說:“真開心,不知下次再見面是什麼時候。”
“等一切結束,自然可以時常見面。”
“一切結束……這句話太遠啦,就像天邊的太似的,天天瞅著,但好像一直走不近。”
“怎得忽然喪氣起來了?”
“嗯……我喝酒了,就喪氣一個晚上,不行麼?”
“……當然可以。”
青年低低回應,他注視著酡紅的雙頰,眼中含了無窮緒,卻什麼也沒說。
半晌,他才道:“會結束的。”
“我父親過去說,世上多的是一刀下去解決不了的事。現在我終于曉得,這種滋味是多麼煩躁。”
江琮重復了一遍:“會結束的。”
泠瑯嘟囔了幾句,聲音悶在被褥間,聽不分明。
江琮耐心傾:“什麼?”
結果對方勾住他脖子,在他臉側響亮地親了一口:“蔥兒。”
江琮無奈輕笑:“嗯。”
泠瑯又親一口:“蔥兒。”
“嗯。”
“蔥兒什麼時候給我騎呀?”
“……不是現在。”
“蔥兒,蔥兒,哈哈,這個名兒好有意思。”
“是很有意思。”
“夫君,你今天好乖,我好喜歡你。”
“……嗯。”
“唉,這樣下去,等你走了我該怎麼辦呢。”
這句話的回應片刻后才遲遲響起。
“應該是我問你。”
第117章 報桃李
明凈峰用來待客的酒是藏了七年的春風醉, 此酒順甘洌,極其清淡,并不容易喝醉。昨夜雙雙幾乎一個人解決了兩壇, 也能自己走回去, 師兄杜凌絕聞訊前來接,也被十分不滿地甩開。
泠瑯喝酒,沾半口就發暈, 沾一壇也是同樣的暈法,大多數時候會索喝個盡興,譬如昨夜。
翌日酒醒,直地臥在被子里, 開始回憶昨夜種種。
江琮站在窗邊,很好心地提醒道:“宮商客肖之昂。”
泠瑯把臉藏進簾帳影,假裝沒有聽到。
江琮溫聲道:“一葦刀陳崤。”
泠瑯打了個半真半假的呵欠。
“江東藥谷陸鳶。”
泠瑯僵在榻上, 雙雙心直口快, 只有認栽。但江琮大早上報菜名似的把這些人名報一遍, 還是讓心中有十分詭異的心虛覺。
江琮繼續說:“嶺北杜十二, 東海白浪客, 藺城孤絕劍。”
泠瑯翻坐起,無言地看著他。
對方莞爾一笑:“夫人對這名單有何想?”
泠瑯說:“我的想是:都是各地的青年才俊。”
江琮悠然道:“的確,如此看來,夫人見識頗多。”
“這里面好些人都只是見過一面, 聊得投機罷了, 雙雙酒后胡言,你怎麼也當真?”
“當不當真有何影響?只會激勵我時時自省罷了。”
“我覺得你笑得很怪。”
“怎麼會。”
泠瑯無法, 總覺得此事還有后續, 但當下對方只清清潤潤地笑, 好似真的沒放在心上。
放在心上又如何!
片刻后,獨自走在山道上,心中忿忿,刀耍得漂亮人也漂亮,招人喜歡是人之常。江琮,江琮他的確該慶幸自己幸運。
走了半刻鐘,便是一樁古樸雅致小院,泠瑯抬手敲門,很快便有人來應。
顧凌雙站在門后,頭發蓬,眼下還有烏青,遲鈍道:“阿瑯?昨夜睡那般遲,怎麼現在就起來了。”
泠瑯步屋中,開門見山:“我們午后便回去。”
顧凌雙瞪著眼看了半晌,只憋出一句:“我就知道。”
泠瑯聲道:“下次再見,我們雙雙是不是已經是新的顧掌門了?”
顧凌雙赧道:“或許吧?祖母說要游歷兩年,若在此期間我能把宗一切理得好,那等回來,就進行繼位儀式。”
泠瑯贊嘆道:“那我便等著好消息。”
二人又說了一刻鐘,臨別前,顧凌雙忽然道:“我昨夜把你過去的史都倒了個干凈,江公子他,沒說什麼吧?”
泠瑯敲了一記:“那算什麼史?也罷,他不敢說什麼。”
顧凌雙笑嘻嘻地說:“真的?我最后說了,把沉鶴也供出來了,當時我瞧著江公子似是無于衷,果然是個心大度的。”
泠瑯的笑僵在臉上,片刻后才道:“雙雙,你可真是我的好……算了。”
無奈轉出門,再次走上石梯,此時尚早,林中漂浮著淡淡的霧氣,靜謐得好似天地間只有一人。
還有一人。
雕刻著松柏仙鶴的石臺之上,有人在舞劍。
劍氣凜冽,輕靈迅疾,劍反著稀薄天,一閃一閃。持劍的人袂翩躚,一招一式,落拓而隨意,如鶴立水畔,振翅曬羽皆是風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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