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在找尋最后一座石像的時候,距離已經很近,卻沒聽見半點人聲,原來他們本就是這種習慣。
后傳來寂生的鼾聲,悠長安然,江琮亦靠著椅背閉目養神。只有泠瑯靜立著,仰首凝天邊云團。
在一片悄然之中,聽到了點響。
是足音,從十步以外的某圍墻后響起,有些謹慎,有些遲疑。
泠瑯一不,面朝聲音傳來的方向靜候著。
很快,那低矮灰沉的矮墻之后,繞出一個孩影,干瘦矮小,梳著雙鞭——
果然是那個蘿。
孩一眼便見了屋檐下的人,臉上閃過訝然,在原地局促了片刻后,終究又走上前。
來到泠瑯面前,神仍是那種近乎瑟的警惕,視線抬起又放下,并不開口說話。
泠瑯率先道:“是康惹帶我們來的,他讓我們在這里住上十天。”
孩絞著角,微微點頭。
泠瑯聲說:“這段日子恐怕會麻煩你,還有……謝謝你的果子和藥,它們幫上了很大的忙。”
孩猛然抬頭,出驚恐神,一邊擺手,似乎在極力否認,一邊背著背簍往灶房去了。
泠瑯啞然,很明顯,孩并不愿意承認曾經的幫助,難道是怕村民知道?環顧四周,確認周圍無其余人可聽聞,才抬腳跟了上去。
灶房,孩正卸下背簍,傾倒出其中所得,不知名的菌菇野菜散落一地。
泠瑯蹲下,撿起其中一枚圓滾滾的菌子:“這是什麼?”
孩抿,小聲說:“白菇。”
這是第一次開口說話,語聲如泠瑯預想的那般微弱膽怯,好似發出聲音是一種莫大的罪過。
泠瑯心中生出憐惜,又拾起一棵野菜:“這又是什麼?”
孩看了一眼:“康康菜。”
“這些都是可以吃的嗎?是不是需要理一下。”
孩飛快地瞥了一眼,隨即點頭。
泠瑯的聲音可謂是溫到極致:“那我來幫忙。”
于是,二人蹲在灶房的地上開始收拾滿地的野菜,泠瑯學著孩兒的作,將枯葉黃枝一一摘去,放到藤條編織的小籃里。
其實很做這種活計,年時候忙著打架,連火都不會燒,家務事宜全部被李如海承包。
后來遠走他鄉,忙著殺人,一頓飽一頓是常事,更無暇研究灶上工夫。偶爾弄些吃食,也僅僅符合“了”的標準而已。以至于到了涇川侯府,連煮個甜羹也要綠袖代勞。
此時此刻,擇菜也擇得十分笨拙。
泠瑯原想一邊做活,一邊同孩說話親近,結果手中活計干得一塌糊涂,時常了黃葉未摘,或是將葉也一并撕扯了。
這邊滿頭大汗,孩那邊稔麻利,不時往藤籃中輕瞥,不聲不響地將泠瑯的失敗作品翻揀出來二次加工。
泠瑯覺得自己像個大傻子,再一次把新鮮菜不甚折斷后,還沒開口道歉,一邊的孩倒噗嗤一聲笑了。
笑聲極其輕微,像細小的石塊投水中般輕巧,很快便湮滅不見。
泠瑯抬頭看,正捕捉到對方最后一未盡的笑意,眼睛微彎,如一池小泉。
“我很做這個,咳咳,”泠瑯不好意思地說,“不過已經慢慢學會了。”
孩嗯了一聲,發辮耷拉著搖晃。
泠瑯心中一,終于問道:“我李泠瑯,屋子里面那倆人一個姓江,一個你不用理……你什麼?”
孩低下頭,洗凈白菇上面的泥點,過了片刻才答:“阿落。”
泠瑯胡點頭:“阿落?好名字,好名字,你我阿瑯就好。”
孩聞言,撥清水的手指微微停滯了一下。
二人便一問一答地說起話來,都是些無聊話題,譬如白菇怎麼做,康康菜為何康康菜,平時去哪里打水。
阿落一開始話很,說著說著也愿意講出稍長的句子來,這讓泠瑯有些欣。不過是個沒見過什麼外人的山村,絡之后便會卸下防備,不那麼膽小。
那些盤旋在心底的真正疑問,得放緩一點,再說出口。
菌菇湯在火上熬煮出香味時,寂生聞著味就過來了,先是面驚喜:“好香,這做的是什麼?”
看到阿落,他又淺笑道:“這位施主,小僧流落此地,不得不叨擾些時日,佛本慈悲,今日之緣,來日必有善果……”
泠瑯一邊添柴,一邊嘲笑:“大師廢話怎這般多?沒看見人家不想搭理你麼,睡夠了就速速過來燒火。”
寂生又念了幾句,才乖乖來到灶旁,他形高大,一站在此,本就低矮的屋室便顯得更加仄。
泠瑯正離開,目卻停在正低頭攪拌湯的阿落上,注意到,孩持勺的手在微微發抖。
害怕寂生。
泠瑯二話不說,把寂生趕了出去,等人走了,才回關切道:“阿落是不是不喜歡生人?你若不想看到他,就讓他睡在院子里。”
阿落搖搖頭,只沉默地把湯舀起。
泠瑯心中嘆氣,上前幫忙把食盛出,端到小廳案幾上。折返的過程中,看到阿落站在原地不,不由出言問詢。
阿落小聲道:“我在這里便好。”
泠瑯勸不,自己留下陪著也未免做作,把人家嚇到了更不好,只能依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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