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沉細雨中,陳長老從容登臺,朗聲道:“第一比試至此結束,余者共計二百一十六人,其中棄權者八人。明日巳時,將現場簽選出第二次序,請各位按時前往。”
語畢,他向臺下拱手行禮。眾人紛紛作鳥散,蘇沉鶴也起,一同離開。
“我們參賽的都統一住在另一個山頭,平日不許閑逛,現在還得準點回去,”他解釋道,“不然我都趁機來找你玩了。”
泠瑯擺手趕他走:“知曉了,你好好休息準備比賽便。”
蘇沉鶴遲疑道:“明日你還來嗎?”
泠瑯反問:“為什麼不來?”
蘇沉鶴低低一笑:“那我等你。”
他輕巧地邁出座位,卻像突然想起來了似的,瞧見旁邊的江琮。
青年清清淡淡地坐著,見他過來,也抬眼看他,眼中沒什麼緒。
蘇沉鶴行了一禮,頗為端正道:“方才擾了兄臺清凈,在下——”
泠瑯嘖聲道:“怎得突然這般客氣?不必如此。”
蘇沉鶴頓住:“你們認識?”
泠瑯也頓住:“你瞧不出來?”
蘇沉鶴說:“天上下雨,只有這看席有遮擋,我以為你們是為了爭搶席位在手——”
泠瑯無奈道:“你就不能問一問?”
張便道:“他是我的——”
話語卡在嚨里,忽然難以說出口,蘇沉鶴等不到下文,好奇地朝江琮去——
只見他執著杯茶,眉間紅痕似丹朱一點,那雙眼狀如三月桃花,卻偏偏有些涼薄意,凝視著正凝噎語塞的,似笑非笑。
泠瑯猶自掙扎:“我的,我的——”
沒等著說出口,青年慢悠悠看向蘇沉鶴,也拱手行禮,出些溫和笑意。
他聲補充了未盡之語:“夫婿。”
第53章 蕓豆糕
直到重新回到溫暖屋室中, 泠瑯都還在為方才的尷尬不適而手足無措。
江琮倒十分坦然,他不曉得又從哪里出本書卷在手里:“怎麼這副表?”
泠瑯轉頭瞪視他:“你還說!”
“我說錯了嗎?”
“這應該讓該我來說!誰讓你。”
“我以為你被糕點噎著講不出話,便替著分擔一下, 怎好像好心當驢肝肺?”
“驢子那麼赤誠忠心, 你可別給自己臉上金了。”
“我對夫人難道不是赤誠忠心?”江琮淡聲道,“可沒見哪個小娘子跑來同我敘舊,還深相約明日再會。”
泠瑯氣笑了:“什麼意思?那只是我朋友——不對, 我干嘛同你解釋這個?”
不再理他,徑直走向榻邊,仰面倒下,在松被褥中翻來覆去。
腦海中仿佛還有年愕然的表, 那雙狹而長的眼眸平日里總是睡不醒的樣子,在那一刻卻因震驚而睜得十分大。
蘇沉鶴第一反應是:“莫不是在開玩笑?”
泠瑯僵地說:“沒有開玩笑。”
蘇沉鶴一不地將瞧著:“何時?”
泠瑯喃喃重復:“何時?”
江琮心回答:“今年正月二十一。”
蘇沉鶴笑了聲:“阿瑯離開也才一年而已。”
泠瑯說:“此時說來話長——”
蘇沉鶴打斷:“是為了他嗎?”
泠瑯默然,看著他微的眼睫, 忽然覺得他到現在才問當初離開的原因, 已經是十分留有面。
那樣一聲不吭地走了, 原本已經做好或許一輩子不會再見面的打算, 以為也他們不會輕易原諒……但差錯的, 在這千里之外的江南青山,還是見上了面。
相同的融洽愉悅,每一分詞句都默契如昨日,沒有誰提起不告而別的原因。
泠瑯移開視線, 說:“不是。”
烏云無聲翻涌, 天地晦暗,偌大看臺上只剩他們幾個人, 細雨好似落了心底。
低聲說:“是為了我自己的一些事。”
片刻靜默。
年忽然輕松地笑起來, 他抬起手, 似乎想像從前一樣拍拍的肩,但略微停滯后,最終只了自己鼻尖。
他垂著眼,懶懶道:“知道了,唔,婚這麼重要的事不早說,也不同我介紹一二——”
江琮起,再次從容抱拳道:“鄙人姓江名琮,從西京來。”
蘇沉鶴也抱拳:“原來是江公子——我蘇沉鶴,是阿瑯從前的朋友。”
江琮笑得十分溫雅:“人緣不錯,朋友似乎很多。”
蘇沉鶴頓了頓,視線從他上劃過,最終又落回泠瑯上。
“走了,”他散漫地揮揮手,“說好了,明天記得來。”
年轉步雨中。
泠瑯著那道清瘦的玄背影,到最后也沒解釋什麼。
能解釋什麼?說自己其實是裝的,刀者是爹,而這位是青云會走狗,他們兩個只是佯裝夫妻便宜行事罷了?
這些話,連凌雙雙都沒有說,本來當初不告而別,就是打定了主意想自己理,現在依然也是一樣。
“這是我的水流,阿瑯,你無須承擔。”
這是李如海反復告誡的。
他想讓泠瑯不要為他尋仇,這一點沒有做到,但他卻以作則地學會了一件事。
投于自己的水流,絕不把珍重之人卷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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