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到,好似專門守在這兒擺給看的一般。
泠瑯駐足賞了片刻,終究還是走上前坐在他對面:“喝的什麼?”
江琮眼也不抬:“雨前龍井。”
“不是嫌它厚重嗎?”
“偶爾嘗嘗,還是另有滋味。”
“哼,山豬難食細糠。”
江琮抬眸看:“什麼?”
泠瑯笑笑:“夸夫君講究。”
江琮便假裝沒聽懂:“夫人今日可有空閑?”
這句話就是純粹的明知故問了,泠瑯白日里在熹園唯有閑極無聊四個字能形容,唯一的樂子便是在江琮上找樂子。
將玉瓷輕盞送到邊抿了口,甘醇微苦的滋味霎時便彌漫開來,當即十分地瞇起眼:“沒有空閑。”
江琮也跟著飲一口:“竟不得空嗎?好罷,本想邀請夫人午后去西市逛一逛,看來是無法了。”
泠瑯立即放下杯盞:“西市?你和我?”
警惕地左右張了兩眼,看見七步外的廊角中有幾個仆人正候著,又轉過頭來,細細觀察江琮云淡風輕的神,覺得他說的逛一逛,絕對不只是那麼簡單。
青年于,竟忍不住微微笑了,他覺得剛剛四張的樣子很有趣。
像只機敏狡猾的野兔。
泠瑯低了聲音:“你是說——逛逛?”
江琮微微頷首:“逛逛。”
泠瑯自覺已經從他含笑意的雙眼中,探尋到了當下不好細講的容,出一副了然于心的神:“好,那就逛逛。”
于是這小半天,過得多有些難熬,因為直覺告訴,江琮是想領著看看青云會京城分舵的某些暗點暗哨。
不然,笑得這般意味深長做什麼?口頭時常譏笑他這個舵主無甚作用,現在他終于打定主意,要證明自己并非如此了罷!
懷揣著暗暗的激忐忑,泠瑯終于挨到了中午,照慣例扶著江琮的手,走在去往偏堂的路上,只覺得此時穿廊而過的風都可了幾分。
沒辦法,誰自從玉蟾山回來,已經好些時日沒有在白天出過門。從前江琮沒醒的時候倒還忍得,如今在別館玩耍了一回,又野回去了。
手臂雖穩穩地依著側的青年,脊背也端莊地瞧不出任何差錯,但心兒早已飛躍小池矮墻,層層坊屋,去到那鱗次櫛比的西市街道上。
江琮也注意到了邊人的心不在焉,作姿態同從前好像沒什麼變化,但腳步輕了許多。
從他的角度,能看見濃烏黑的睫,它不安分地閃翩躚,像只往景致中去的蝶。
那顆痣也藏在其間,淡紅,隨著的顧盼而或顯或,勾得人忍不住一直去尋、去看。
就這麼高興嗎?他不聲地想,雖然知道絕非是甘于束縛的子,但不過去趟西市罷了,竟有地顯現出活潑雀躍來。
在京城這些天,尤其是詩會賞蘭會那種場合,必定是相當難熬的。
江琮收回視線,淡淡地垂下眼。事水落石出之后,這里必然不會有什麼值得留念的東西,能回憶起來的,大概只有無休止的抑和藏。
母親或是那個小婢,也比他這個名義上的丈夫來得更讓人想念罷?
今日午席是燴鮮蘑,韭羹,鯽魚湯和炒青葵。
清淡鮮,是他慣常的口味。江琮的胃口卻比平時更差,因為他總會回想那個問題,這里有值得留念或是喜歡的東西嗎?
涇川侯府,潑天的錦繡富貴,熹園更是京城四大名園之一,結的都是帝王公,珍饈玉更是能為世子夫人隨意用。
對于這些,會懷念或不舍嗎?江琮覺得很懸。
他將一片鮮蘑送到里,慢條斯理地品嘗,目卻落在對面耳垂邊綴著的一抹嫣紅上。
西域的石榴瑪瑙,紅得純粹無比,灼目耀眼。價值千金的珍寶被不慎落在澗邊,親自去尋的理由,也只不過是“侯夫人親手相贈”而已。
侯府對而言,還沒西市隨便哪條大街自在。看那些珠玉翡翠的眼神,也比不上瞧他手里的劍來得——
哦,是了,若這里還有什麼能讓孜孜不倦的,大概只有和他打架較量這一件事了吧?對此,他有時全力以赴,有時半真半假,總來說,通常才是在上面的那個。
他知道喜歡贏,但若以后都這麼下去,覺得膩味了,想轉投于他又該如何?
這種小娘子最是喜新厭舊不過,今天用刀尖挑他下,勾得他心難耐,明天看上誰流星錘使得威猛,鞭子揮得聲音清脆,怕連他的無名劍是寬是扁都能忘得一干二凈。
得好好想想……
啪嗒一聲,一雙木箸落于桌案。
左邊的侯夫人立即看過來:“木子都握不住了?”
旁邊侍從立即上前換過,江琮拿著新筷,側過頭輕咳兩聲,特意避過對面那道好奇探尋的視線。
得好好想想,想什麼?他剛剛滿腦子都是什麼?
在想這個滿口謊言,狡詐無比,利用他的份行自方便的孩,會不會對他厭倦?
厭不厭倦,關他什麼事?江琮咬著牙反思,但在某些方面,他的確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他會盡力同糾纏較量,同什麼對方的新鮮征服無關,只是想證明自己不是不行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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