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認真地想了一想,說:“在我娘家那兒,我就是村里第一人。”
皇帝不信:“你娘家在哪?”
金很淡定地說:“我娘家在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永福村。那里的山上長的都是桃,河里流著葡萄酒。那里又瘦又白的人是沒人要的。村長家的兒其實比我更黑更胖更,可是只是長得,腦子卻傻得很,別人說什麼都信,所以也就沒有男人喜歡。”
皇帝心里覺得在扯淡,可是這樣一本正經的樣子,他又不能確定真的是在扯淡。
“太后駕到!”門外的小孫子扯著嗓子喊,于是太后娘娘便領著徐太妃和素方等一眾氣勢洶洶地殺進來了。
金盈盈行禮:“臣妾給母后娘娘,徐太妃娘娘請安。”
太后娘娘已經管不了這麼多禮數了,大聲呼道:“你給我抬起頭來!”
金乖順地抬頭。
太后娘娘和徐太妃頓時瞠目結舌,連郁結好的怒氣都忽然無影無蹤了。
半晌,太后娘娘手指抖地指向金:“你……你究竟是誰?”劉歇就算要掉包,也不該挑中這麼個娃娃。
一個多月的皇室禮節不是白學的,金于是恭謹答道:“臣妾威國公之劉金,亦是皇上昨日剛剛冊封的皇后。”
“不可能……劉歇明明沒有兒……”太后娘娘喃喃道。
“臣妾自多病,被養在府外,所以外人不識。”金對答如流,這是劉大夫人和套好的詞。
“那……那皇后金冊呢?我頒下的懿旨呢?上面明明寫著劉白玉的名字啊!”太后娘娘仍然無法置信事態會發展到這種程度。
金于是命人取來皇后金冊,恭恭敬敬地呈上。
太后娘娘心驚膽戰地展開金冊,上頭端正地寫著:劉氏金。
忽然遍生寒。劉歇在朝中只手遮天,是知道的,可是萬萬想不到,劉歇居然在后宮也能將太后懿旨玩弄于掌之中。
在劉歇面前,皇室何嘗還有半點留存的威嚴!
合上金冊,整個人平靜下來,幽幽地嘆了口氣。
“威國公啊威國公,你真是好給我皇家面子啊!”太后娘娘的眼中滴下一滴淚來。
只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婦人,麗而弱。先帝在時,曾說“有一顆天底下最溫好的心”。像這樣的人,期盼的是一個為撐起一片天的強悍的夫婿,一個有著堅強背脊的強悍的兒子,可是丈夫早逝,兒子小,這偌大的一個王朝,竟落到了這樣的一個弱子肩上。
一顆溫而好的心,真的能支撐度過今后的歲月麼?
左右連忙上前扶住太后娘娘搖晃的軀,徐太妃了起來:“威國公眼里,還有王法麼?還有先帝爺的存在麼?太后,您斷不能再縱容他下去了,應當立刻下旨……”
“徐太妃!”太后娘娘驀地出聲截斷的話,“威國公將親生兒嫁宮中,正顯示了威國公對皇家的一片赤誠之心!來人,賜威國公黃金白兩,玉璧十面,以彰其心!”
眾人皆容。
太后的神高貴而忍。
“太后!”徐太妃潸然淚下。
皇帝默默地在太后娘娘面前跪下:
“母后,一切都是皇兒不爭氣,才致使母后你此奇恥大辱。”他只有十二歲,卻已經能夠明白眼前發生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什麼。
太后娘娘著兒子的頭頂,忍淚道:“皇兒,哀家只盼你,快些長大。”
金跪在側旁,眼睛發直地看著這苦的一幕。知道,自己就是他們口中那個奇恥大辱。
有點想出言去安他們,可是知道,這一刻沒有任何說話的余地。
這時殿門外忽然傳來一個輕佻的聲音:“啊喲喲,這都是怎麼了?大喜的日子怎麼都哭個淚人兒似的?我的小黑胖侄媳在哪兒呢?”
段攏月搖著把扇子晃進來,臉上漫不經心的笑容和殿的氣氛十分不匹配。
太后娘娘帶淚的花容刷地一下就白了。
攏月王爺段攏月最擅長的事,莫過于哪壺不開提哪壺。
偏偏段攏月是個十分有閑的人,又偏偏,皇宮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不開的壺。
段攏月“啊喲喲”地顛過來,把拼命往后的小黑胖劉金提溜到眾人面前,細細打量了一番,嘖嘖道:“咱們這位皇后娘娘可真是不簡單啊。皇嫂,我看比你當年有分量的多。”
太后娘娘強著一口惡氣,向金道:“見過你皇叔,攏月王爺。”
沒等金拜下去,段攏月就一把把攙起來:“啊喲喲,這是怎麼話說的,堂堂一國之母,怎麼能對我這個閑人屈膝呢?還是我給皇后娘娘請安才是。”他一揖到地,金反而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由他去!”太后娘娘哼了一聲。
皇帝從地上站起來,神有些尷尬地喚:“皇叔……”
段攏月全當沒聽到,把皇帝拽到一邊,攬著肩膀,竊竊私語起來。
說是竊竊私語,聲音卻能在場的人們都聽得一清二楚。
“我說皇帝呀,你不要看你這媳婦臉黑了些寬了些就不待見。你還年輕,不曉得人的妙。須知人的好,全都包在裳底下,平時是看不見的,只有等一個夜晚把線繩解了,封皮拆了,細細地驗過,才知道里頭順手不順手,合意不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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