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殊微微一笑,停止咳嗽,了腰:“總要個臉,人看看我的確是傷重才好。而且這幾日還要審人,恐怕這傷還得麻煩你一些日子。”
王醫不由得往外頭看了一眼:“我倒沒什麼可麻煩的,只是——”沈云殊這是演戲誰看呢
“不用看了。”沈云殊懶洋洋地說,“自打來了江浙,這家里就跟個篩子似的,總要挑個時候把人換過一次,堵上幾個眼子才好。”
他上的白布已經被拆了下來,藥油味兒反而輕了些。若是這會兒紫電青霜等人在,就會發現那子嗆得們都要不過氣來的味道,其實來自白布里的夾層,至于沈云殊上,其實反倒沒有那麼重的味道。
沈云殊實的后背上的確有一箭傷,位置也確是靠后心,幾乎是再挪半寸就會正中后心。只不過那傷卻沒有傳說中的那麼深,現在已經開始愈合。
王醫皺眉看了看那傷,不十分滿意:“還是扯開了些。你是不是跟人手了”
沈云殊嘿嘿笑了一聲,卻不接這個話題,只道:“再說了,不但家里頭這些賊要往外傳消息,外頭怕是還有不放心的要進來打聽,總要他們兩廂印照,才會放心嘛。”
王醫了他一指頭:“給我顧左右而言它。我就知道你肯定沒聽我的!雖說你手好,但這到底傷在要,萬不可大意。別仗著年輕就不當回事,不好生養傷,老了有你的!”
他說著,又往沈云殊上看了看,臉才算和緩一些。
沈云殊嘖了一聲:“你怎麼還是這麼啰嗦,真不知道在宮里怎麼呆得住的。放心吧,我還要打仗呢,自然要好生顧著自己。說起來,老子打了這些年的仗,后背中箭還是頭一回,這口氣我可咽不下去!”戰場上后背中箭,多就有些轉逃跑的嫌疑了。沈云殊自十五歲上陣殺敵,上自然是負過不傷,可后背上挨箭,那真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偏偏西北呆了四年都沒出的事,才到福建沒多久就出了——可不是他轉了,而是這支箭,分明就是從“自己人”那里出來的。
他這會兒完全沒有剛才在外頭病得馬上就要斷氣的模樣了,只是一張臉仍舊青白蠟黃的,跟閃亮的雙眼完全不搭。看得王醫一陣牙疼,沒好氣地道:“行了行了,別頂著這張臉說這樣的話了……”
沈云殊臉,又笑了:“別說,你這藥水還真管用,過好幾次臉也不帶褪的。前一陣子在營里他們用槐子水和香灰,我連人都不敢讓靠近,生怕被看出破綻來。”
王醫略有點得意:“那是自然。不然我怎麼敢說讓你搬回來你那兩個丫鬟伺候得那般心,如今又娶了妻,可不得天天圍著你轉。若是一洗就掉,還不立刻就了馬腳。”
沈云殊拿起旁邊的巾子,嘆了口氣:“戲雖是演了,可這院子里多了人,好些事也不方便。”
“我已經給你行了許多方便了。”王醫沒好氣地道,“今兒晚上我就在這里守著,你要做什麼趕去做。頂多一天啊,多了我可攔不住。就算不說別人,你那位新婚妻子只怕是要進來的。嘖嘖,剛才在外頭還說自己不怕——我說,不會也是來打聽消息的吧”
雖說藥油不曾直接涂在上,但被浸著藥油的白布包了幾天,上也難免留下氣味。沈云殊不皺了皺鼻子:“還不知道許家是個什麼意思——這味兒也真是夠嗆,這出去豈不是到哪兒都會被聞到”
王醫白了他一眼:“放心吧。用水一,出去的時候再灑上點這香,包你上只有脂香。” 當初要嗆人的藥也是他說的,這會兒又嫌三嫌四。幸好他早有準備,否則豈不是還要落個埋怨
“脂香”沈云殊一臉大驚小怪的模樣,“這要是回來被人聞到了如何是好”
王醫恨不得把眼睛翻到額頭上去:“那香味兒散得極快,等你折騰一夜回來,早就沒味了!到底還說不說正事!”
“這不就是正事嘛。”沈云殊從小廝手里接了一套勁裝,一邊穿一邊敷衍了一句,“說吧說吧。”
“許家那邊,已經把嫡長的名字報了應選。”從京城過來,王醫自然也是帶著消息的,“聽說許大姑娘的確是才貌雙全,至于這位二姑娘,據說沉默寡言,頗為懦弱,素來都是由著嫡母擺布的……”要說是這樣的,應該也不會是來打聽消息的吧可居然又說自己不怕,這個……
沈云殊了剃過須的下:“懦弱——夫人打聽回來的,倒也是這個消息。”若不然,沈夫人也不會順水推舟的就答應了許家。這種時候,該拿出慈母的臉來,一定要拿著當初的婚約讓許家大姑娘嫁來沖喜,然后讓他跟岳家仇才是。橫豎許家不過一個五品的閑兒,便得罪了與沈家也沒什麼損失,有損失的只是他而已。
不過現在沈夫人改了主意,也就是說即使讓了步,他也得不到什麼好。所以這位許二姑娘,首先在家中絕對是不得寵的,其次就是本人沒什麼本事。
但是——懦弱沈云殊不由得又想起來許碧像只□□似的趴在車轅上的模樣。手上還沾著——大部分是櫻木頸子里噴出來的,也有自己的手被瓷片割破滲出來的——但是死死抓住車轅,到底也沒有被狂奔顛的馬車甩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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