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越心里毫無波瀾,面上也只是道:“父皇不想他死,那就讓他活著吧。”
姬豈這一次卻出乎姬越意料了,他稀疏的眉頭擰起來,停頓片刻,聲音略微嘶啞地說道:“我是想說,能不能、能不能……給他一個面些的死法?”
姬越有些驚訝地看著自家父皇,片刻間也明白過來了,擺擺手,只道:“父皇不必多想,我不可能瞞份一輩子,他的死活我不放在心上。”
姬豈吶吶無言。
姬越做了一個有些逾越的舉,輕輕地抱了抱姬豈,說道:“父皇心善了一輩子,就心善到底吧,不要有任何憾。”
不要有任何憾!
話只是一句話,卻擲地有聲,姬豈頓時老淚縱橫。
第23章 國喪與萬邦來朝
雄報曉,狄仁杰起穿洗漱,出了住所不多遠,就見國子監長周解老先生正在院子里練劍。
隋唐時國子監之長應稱祭酒,但晉制祭酒并非是籠統的主管之意,而是一個正式的禮職位,故而周解只稱監長。
和大唐不同,這里的士人沒有明顯的文武之別,通常來說,士人佩劍不是為了好看的,大部分人是真的有不弱的劍,武帝朝時文人帶兵也是一把好手,趙易的父親就曾遠征海上,俘高麗王,平定東瀛,是本朝唯一兼領上將軍秩的文武全才。
狄仁杰看了半晌,等周解停下來,這才笑道:“監長好風采,直教我等小輩汗。”
這話狄閣老說得一點都不虧心。
國子監剛剛開辦,如今正在遴選良家子的階段,一切都在起步,就是周解剛來也沒幾天,卻已經和狄仁杰相得不錯了,周解一貫瞧不上現在年輕人的浮躁驕傲,見狄仁杰這樣一個年輕士人如此沉穩禮讓,自然另眼相看。
周解笑道:“老了,也就神頭足些,哪里就能和年輕人比。”
說是這麼說,但周解顯然是很高興的。
狄仁杰場沉浮多年,見過的老謀深算之人不計其數,但在國子監,見到的卻差不多都是周解這樣的有著赤子之心的先生,日子相較從前簡單了不,心也比從前開闊,不得不說,這位晉皇確實很會用人。
一個皇帝會用人,這就是很大的評價了,不可能為人君者什麼都會,凡事親力親為,能把合適的人放在合適的位置上,就能被稱一句明君了。
狄仁杰和周解一道前往膳堂用朝食。
國子監如今人不多,膳堂里只有寥寥幾個人在吃飯,見到周解來了,幾個人紛紛起行禮,周解不大喜歡這種陣仗,只是隨手擺了擺手,就尋了個位置坐下。
狄仁杰想說點什麼,卻見那幾個人也不甚在意地坐回去了,想來人往,用不到這些人上。
一頓朝食安安靜靜地用完,去往學堂的路上,兩人仍舊搭伴,一邊閑聊,這時學堂里還沒有學子,只是周解也有些年頭沒教過徒弟了,等到學堂里的桌椅漆料干,就忍不住提前去那里氣氛,有時也著書。
正在這時,忽有沉重的鐘鳴自晉宮方向傳來,城門四的樂鐘漸漸共鳴,鐘聲響徹整個曲沃王城。
狄仁杰怔愣片刻,周解卻是立刻反應了過來,連忙拉著他向著晉宮方向稽首跪拜。
天子大行,鳴鐘示哀。
伴隨著北宸宮凄凄哀哀的哭和響徹寰宇的鐘鳴,姬越紅著雙眼握著姬豈仍帶著一殘存溫度的大手,沒能停頓太久,聲音嘶啞地開口道:“宣群臣宮,為太上皇治喪。”
想要起,卻被重心不穩的殘足帶得踉蹌了一下,這一下沒人來扶,重重摔在地上,然后又慢慢起。
短短的一條路,姬越摔了四次,最后一次的時候,姬豈邊最親近的侍順意終于忍不住來扶,卻被姬越狠狠推搡到一邊。
嘉嬪離得有些近,被摔在邊的順意嚇了一跳,本能地短促尖了一聲,捂著肚子就要起后退,姬越猛然回過頭看,眼里滿是,狠戾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拔出劍殺人。
嘉嬪被嚇住了,渾忍不住抖起來,吶吶地說道:“我、我……”
姬越看了一眼跪著的妃嬪們,想要把這些人活殉的念頭充斥著腦海,但到最后也只是深吸一口氣,說道:“送嘉嬪回宮休息,其余太妃留下守靈,太上皇命,宮中不得殉葬,如有違抗,連坐全族。”
說完,用腰間的禮劍支撐著腳步,甚至忘記了平時一貫的步伐,一瘸一拐地走了出去。
府早就備下了全副喪儀,姬越換了一孝服,沒過多久就有大量系著白綾的牛車在宮門口匯聚,喪服也是早在姬豈病重時就備好了的,有來不及備的就穿素裳,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都是一副悲凄之。
七日停靈,一月上下,舉國哀悼。
姬豈在位三十多年,政績不多,唯一值得傳揚的是他的仁慈,大赦小赦是常有的事,很多人因此獲得新生,也有很多人仇怨難消,如今一切塵歸塵,土歸土,再多的恩怨也都為過往,姬豈的時代正式過去了。
姬越不喜歡離別,經歷的離別也并不多,如今父皇母后都不在了,坐在皇位上,真正為了孤家寡人。
傷心過后,一應事宜也需要理,頭一個就是殉葬之事,姬越雖然命令不得殉葬,但滿朝士族無不激烈反對,甚至作為殉葬品的妃嬪都有哭求上書,自請為先皇殉葬的,姬越知道史無前例之事,要實行起來自然無比困難,于是七日停靈一過,就把姬豈的靈柩下葬,直接封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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