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蕭烈的一聲令下，竟有十幾個著南系軍軍裝的人，從外面殺了進來。他們各個全副武裝，且手持槍械，見人就殺。

還有人在院子里大喊：“霍督軍有令，云家一個活口不留！”

云家雖也有護院的家丁，但事發突然，全然沒有準備。更何況，大戶人家養的家丁哪里是訓練有素的軍人的對手？

一時間，云家家仆四下奔逃，院子里流河。雨聲、雷聲、槍聲、混雜著絕的驚哀嚎，織了這世代簪纓的清流世家最后的絕唱……

蕭弈崢完全懵了。一開始，他不明白為何會忽然闖進這麼多南系軍的人？而他們口里喊著“霍督軍”，卻是聽從蕭烈的指揮。待仔細辨認，他才發現，這伙人哪里是什麼南系軍？分明就是蕭烈的手下裝扮而！

而就在他疑震驚之時，蕭烈已經舉著槍奔后院去了。

蕭弈崢著懷中已然沒了氣息的云行之，忽然意識到師娘和靜姝也危在旦夕，連忙放下老師的尸，也朝后院奔去。奔跑中，他還奪了一把槍在手中。

而當蕭弈崢跑到后院時，師娘已經倒在泊之中了。

“靜姝……靜姝……”

他大聲喊著，卻不見云靜姝的影。他猜想云靜姝應該是往后門跑了，忽然想起有一個近路，于是便沒有繼續跟在蕭烈后面，而是從小路抄了過去。

果然，蕭弈崢剛繞到后門前的小路，便看見那個小小的影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雖然，上穿的是丫鬟的服，雖然周遭一片漆黑，還下著傾盆大雨。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

靜姝，我的靜姝……

著那驚恐的小人兒，蕭弈崢的心都碎了。一向無憂無慮，天真爛漫的，何曾經歷過這樣的變故，此時此刻，定是嚇壞了……

蕭弈崢只想將抱在懷里，為遮擋這突如其來的槍林彈雨。

忽然一道刺眼的閃電劃破天際，蕭弈崢不由得一個激靈。因為，他看見了云靜姝后，蕭烈正舉著槍大步走過來。

蕭弈崢瞬間紅了眼，舉起槍哆哆嗦嗦瞄準了父親。此時此刻，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任何人傷害他的靜姝，即便是親生父親也不行！

“崢哥哥……”

蕭弈崢忽然聽見云靜姝的一聲呼喚。那聲音里，有恐懼，有委屈，還有困……也是這一聲呼喚，讓他稍稍遲疑了一下。

而下一秒，他便聽見蕭烈喊了一聲——“斬草除！”

一個驚雷炸響。蕭弈崢也隨之扣了扳機。可他這一槍還是遲了一步，雖然打中了蕭烈的肩膀。但蕭烈卻比他更快地中了云靜姝的頭部。

“靜姝……”

蕭弈崢扔掉了手里的槍，瘋了一般大喊一聲，大步上前將云靜姝的抱在懷中。他瞪大眼睛看著孩兒頭上汩汩冒著的窟窿，撕心裂肺地在暴雨中大哭大……

因跪的時間太長，而蕭弈崢的又太過虛弱，講述完這個長長的故事，他子一栽歪，差點暈倒。

荷香趕忙扶住蕭弈崢，又抬頭向病床上的我，哽咽著道：“夫人，你都聽見了吧？這一切都是大帥干的。帥也是被蒙在鼓里啊！你真的是錯怪他了……”

我靜靜躺在床上，手里握著蕭弈崢塞給我的那把槍，眼淚一直順著眼角落。我再次回想起那個腥的雨夜，似乎所有的細節，都能跟蕭弈崢說的對得上。

所以，我真的是錯怪了他？所以，我記憶中的，他對著我的頭開了一槍，實際上是要救我？

“靜姝……”蕭弈崢再次出手，地握住了我的手，“盡管我手上沒沾云家人的……但，云家這滅頂之災，還是因我而起。若我沒有執意求我爹去云家提親，也不會發生這場慘劇……而如今，我又把你傷這樣……你恨我是應該的。若你不肯原諒我，就一槍打死我吧……”

說罷，蕭弈崢又直跪在我床前，閉上了眼睛。

一撕心裂肺的疼痛自我心底升騰而起。我說不清那是什麼，是委屈？還是憤怒？抑或是哀傷？此時此刻，我只想大哭，哭我慘死的爹娘，哭我這些年心里、上的這些傷，也哭那曾讓我竇初開，怦然心，卻也給我帶來無妄之災的，我的年郎……

“啊……啊……啊……”

我扔掉了手里的槍，毫無顧忌地嚎啕大哭起來。哭到口的傷口再次崩開，鮮幾乎把紗布都浸了。可我的心，要比傷口痛上一萬倍……

荷香慌了，跑出去喊醫生。

而蕭弈崢見我崩潰大哭的模樣，也終于抑制不住，起將我抱在懷里。他的眼淚無聲地落在我的臉頰上。我的，也染紅了他的裳。

“靜姝……靜姝……我的靜姝……”蕭弈崢捧起我的臉，“都是我不好！我真的好后悔……我在云家學，就該干干脆脆地離開……我不該去跟老師說要做他的婿，更不該去招惹你……這樣，老師和師娘也不會慘死……你也會嫁得如意郎君，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不會弄得像現在這樣遍鱗傷……”

“不……”我閉上眼，虛弱而抖地開口道，“是我……是我先上你的……”

沒錯，彼時的蕭弈崢其實貪的是云家人給他的。他太缺了，太想有個溫暖的家了。而那時的他，究竟有沒有對我心過都未可知。

但我卻早對他芳心暗許。若真如他所說，他學北歸便自從杳無音訊，不復相見。我或許會聽從父母之命，嫁給一個讓他們放心、滿意的男子。但那桃花樹下的白年，會是我一生的懷想，也是終生無法彌補的憾……

沒錯，是我先上他的。是我先別扭著，不肯他“師兄”，追在他后喊“崢哥哥”；是我看了《牡丹亭》，便在夢里把他的臉印在了柳夢梅的上；也是我，見了他便臉紅，只差把“喜歡”二字寫在臉上……

若不是我表現得太過明顯。蕭弈崢也不會想到做云家的婿。所以，這云家的滅頂之災，究竟是因誰而起？誰又說得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