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又是一大早就被紅杏醒,去云起居學規矩。
荷香今日倒是沒再拿戒尺,而是摘了一籃子的薔薇花,放在了我面前。
我也不知是何用意,只閑閑掐了一朵鮮紅的薔薇便要往頭上。
“這花,不是給五姨太往頭上戴的。”荷香面無表地道。
我百無聊賴地將薔薇花又擲了回去,問道:“那是要做什麼呀?”
“做胭脂……”
荷香輕輕吐出的這三個字,猶如一針猛地在我心底最的地方刺了一下。
我自然記得,每到園子里花開的時候,翠柳都會用各種花卉做胭脂給我用。那個時候,我們三個人忙忙碌碌,在這方寸大的地方,也把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可是,我的翠柳,已然與我和荷香天人永隔……
我明白荷香的用意。其實,早就認出了我。還是在試探我。心里肯定有好多個問號——我為什麼回來?為什麼了舞?又為什麼不與相認?
可我此時,依然只能繼續在面前做戲。
“哈,這倒奇了!帥的人,還用自己手做胭脂?這胭脂能值幾個錢啊?帥,也太摳門了吧?”
荷香瞪了我一會兒,冷冷道:“我做什麼,你跟著學就是了。”
接著,荷香便將薔薇花瓣一點點搗碎。一邊搗,又一邊似自言自語般道:“這制胭脂,我原也不會的。從前,云起居除了我,還有個姐妹翠柳,我們一起侍奉夫人。原是會制胭脂。夫人,也只用制的胭脂……”
荷香,你別說了……
我在心里哀求著,可表面上卻還要裝作什麼都聽不懂。這一上午,我雖沒挨的戒尺,卻比挨打更疼……
下午的姨太太課堂上,我繼續跟著雨墨老師學《千字文》。我怕學得太快,出馬腳,就故意背錯,倒急得田靈放下自己學的《滕王閣序》,一個勁兒的糾正我。
一邊糾正,還一邊笑。我看那可的模樣,又忍不住要逗,又故意背錯。江雨墨也被這歡樂的氛圍染了,微蹙的眉頭也漸漸舒展了。
“嗯,今天希那個煞風景的人不要出現。”我一邊寫著字,一邊低聲嘟囔道,“我們姐妹一起玩才有意思呢!”
田靈扭過頭忽閃著大眼睛,問道:“煞風景的人,是誰呀?”
我沖吐了下舌頭:“你的崢哥哥唄!”
田靈放下筆,忽然嘆了口氣,道:“你們為什麼都不喜歡帥呀?他,只是看起來兇了些,但其實是個很好很好的人!”
“他好?靈兒,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怎麼被他強擄進督軍府的?你爹都給他跪下了,他就只扔了幾個大洋,就把你抱回來了。這骨分離之痛,你都忘了?”
我真想一棒子敲醒這個被蕭弈崢洗腦的可憐孩子。
誰知,田靈竟騰地站了起來,瞪著我大聲道:“你都聽誰說的?本就不是這麼回事!”
我驚呆了——莫非,外面的傳言不實?
田靈氣呼呼地道:“是我爹賭錢輸了,人家追到他說書的茶館,要砍他一只手。他便要在茶館里將我賣了。帥是扔了幾個大洋,把我抱走了。可那價錢,是我爹自己出的!”
田靈抬手抹了下眼睛,又繼續聲道:“什麼骨分離?我是一直哭著喊‘爹’,可是……我爹,他……拿著錢就跑了……是、是他不要我了……”
說到這,田靈捂著臉,泣不聲。
“好了,好了,靈兒別哭了,都過去了啊……”江雨墨趕拿帕子幫田靈眼淚。
而田靈還噎噎地念叨著:“帥……帥是好人……我剛進園子的時候,天天哭,是他哄著我,陪著我……把什麼好東西都給我……他是全天下,最最好的人……”
“好,我再不說他不好的話了,行了吧?你別哭了啊!”我為哄田靈,不得不說了違心的話。
其實,仔細想一想,田靈說的話還是可信的。外面的人編排事,總是喜歡夸張,不說得天花墜,又如何引人注意呢?
只是,若田靈的事是歪曲了事實,那麼江雨墨呢?
我不把目投向了這個清冷的子。
江雨墨何等聰明,見我看,就猜出了我的心思。
輕輕嘆了口氣,道:“說句公道話,帥,的確沒做過強娶豪奪的事。我,也不是他搶來的……”
“外面傳言,你嫁過人的。”我試探著道。
江雨墨點點頭,角浮起一抹悲涼的笑:“沒錯,我是嫁了人的。夫家是做瓷生意的,雖非大富大貴,但也是食無憂。我同那人……”
說到“那人”二字,江雨墨的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我自然明白,“那人”指的是前夫。
接著道:“我同那人,是從小就定了親的,雖說之前也沒見過面,但婚后一年,也算是夫妻和。本以為,就這麼同他過一輩子……可誰知,一日去廟里進香,遇見了帥。帥只見了我的背影,便一路追了上來。他扯住我,喊著我從未聽過的一個名字。當時,我只當他是認錯了人。后來,才知道,他喊的名字,是他故去的夫人……”
我的心口悶悶地疼了一下,腦海里不自覺地浮現出蕭弈崢苦苦尋找我的畫面。他當時追著別人喊我的名字,是還沒確定我已經死了嗎?還是說,在他心里,一直覺著我還活著?
“那后來,你又怎麼進了督軍府,了他的三姨太呢?”
江雨墨微瞇起眼睛,冷笑道:“是我那夫家……當時,他們的一批貨被扣押了,若拿不出來,很可能傾家產。而放出這批貨,于帥來講,不過是一句話的事。他們聽聞帥思念故去的夫人相思疾,而我,又同他亡妻有幾分相像,便想出了個結帥的主意……”
“是、是你夫家主將你送給他的?”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江雨墨的眼淚終于掉了下來。
“對,就是那與我同床共枕一年有余的丈夫……把我迷暈了……親手,將我送進了督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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