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神啓之四

在路上, 莫格羅什準備了半天的表。

他覺得自己應當拿出長輩的關懷與慈，也不能失去威嚴與引導，就像從前那些請郁飛塵喝茶的時候一樣。

但是一想到那個天天過來喝茶的小郁現在反而為了他的老板, 心不免十分複雜。

一路走來, 莫格羅什能到樂園與永晝産生的變化。

一個深不可測的本源正在緩慢地接管著永晝, 漸進而有序地鏈接上樂園和永晝每一個關鍵的節點。

産生聯系的片刻，躁瀕臨破碎的疆土瞬間沉寂, 如同被威懾的叛臣一般順伏在地，回到安定平穩的狀態。一個堪稱恐怖的進程。

——主導這個進程的，真的是那個他無比悉的, 不久前還在被雇主投訴的年輕人嗎？

他在永夜裏到底經歷了什麽？

想到這裏, 又著整個進程的發生, 莫格羅什心中不一陣震。

雖然心有所震, 但是走神殿的會客室時，契約之神仍舊很好地維持了自己的表。大半個紀元和這人打道的遭遇已經讓他習慣了一件事：不論一件事聽起來有多麽匪夷所思，但如果是郁飛塵做出來的, 那倒也算正常。

表在看到郁飛塵甚至倒了一杯茶等著自己的時候宣告破裂。

不詳的預就像以前每一次那樣來到——這郁飛塵還是那副一看就油鹽不進的死樣子。

從前讓他的工作遇到很大困難，現在讓他的工作遇到更大困難。

莫格羅什深沉道：“小郁啊……”

郁飛塵看著他不說話，等他繼續說。

“……”悉的記憶再度在莫格羅什心中浮現, 從前被來喝茶的時候，這玩意就總是這樣不說話, 等自己把該說的話說完，但是他那明晃晃表——就差把左耳進右耳出刻在腦門上了。

莫格羅什給希娜記上了一筆。

他輕咳一下, 提起往事。

不論怎麽樣, 敘舊總是一個開啓話題的好方式。

“從前有一次, 我對你說, 你也許可以去蘭登沃倫走走。”

郁飛塵的回憶中是有這回事, 早些年莫格羅什曾經努力想把他改造一個開朗的人。

“我聽說你已經去過那裏了，那時候你又去了永夜外的世界。”莫格羅什說，“現在看來，你有了新的領悟。”

郁飛塵：“沒有。”

莫格羅什：“……”

那種悉的覺又上來了。

來之前應該讓薩瑟神先給他配一瓶速效生命藥劑的。

“至，你領悟了新的力量。”

“那本來就是我的。”

莫格羅什深吸一口氣，想說點別的，但他發現郁飛塵看他的表有些古怪。

契約之神幾乎是條件反般升起警惕，以前這種表一般出現在郁飛塵想到理由要上調價格的時候。

“怎麽用這種眼神看著我。”

“沒什麽，我想起一件事。”郁飛塵說，“您被他們選出來到這裏見我，而且從我回來到現在，時間沒過多久。”

莫格羅什心中警鈴大作。

“是否說明，契約之神的職位在這段時間裏的工作量并沒有太飽和？”

此時此刻，莫格羅什心中已經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他弄過來的希娜應該被進監獄。

他果斷地結束了這個話題。

“我第一時間來到這裏，是大家要把樂園這段事件發生的事，他們各自的狀態，還有各類事務的現狀詳細轉達。”

郁飛塵點點頭：“我會聽。”

“還有，創生之塔的諸位也想知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我希下一次到這裏來的是他們所有人。”郁飛塵說，“或者我也可以從二層開始依次拜訪。”

不知為什麽，莫格羅什心中升起喜悅和平衡。

這麽久以來在和郁飛塵打道過程中的，各位同僚接下來終于可以仔仔細細、完完全全地驗一番，所有人都會明白什麽做度日如年。

他說：“我會轉達給他們。”

“謝。”郁飛塵說，“說永晝吧。”

莫格羅什松弛下來，和小郁如果是說正事的話，效率自然是非常高。他來之前已經把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了。

永晝現在的況就好像一個編寫得七八糟的程序，仔細看哪裏都錯了，但整還在頑強地運行。危險和力當然不僅僅來自部，外面有的是外神等著分一杯羹。

聽完後，郁飛塵若有所思。

“辛苦。”他說。但聽不出什麽的彩。

莫格羅什仍能到力量鏈接永晝的過程。

想必小郁也已經明白這永晝是多麽大的一個爛攤子了，這種時候他應該及時離開。

“莫格先生。”郁飛塵忽然喊了他的敬稱。

“怎麽了？”

“天平什麽時候會平衡？”

“不偏不倚的時候。”莫格羅什回答。

他是契約與法律之神，這是他本職所在的問題。

“讓所有事都不偏不倚，它就會平衡？”

“不，當你去追求平衡的時候，其實已經偏向了‘平衡’。我只能這樣回答。”莫格說，“不要陷這些，這不是你要做的事。”

“謝謝。”郁飛塵覺得自己應當做個有禮的人，“我送你出去。”

莫格羅什真心實意地說：“小郁，我真的覺你長了很多。”

然後連連拒絕掉了這一提議。

郁飛塵居然要送他出去，這真會讓人的心髒到燙傷。

莫格羅什走後，郁飛塵一個人留在這裏。夏緹在走廊的盡頭似乎想要走向這邊，但還是猶豫地停住了腳步。

走廊那頭響起他人的腳步聲，低的說話聲。

“……”

郁飛塵倒了兩杯茶。

“郁哥——嗚嗚嗚嗚嗚……”

白松連滾帶爬地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見到他，白松幾乎是熱淚盈眶。

“郁哥，我還以為你不會回來了！”

“你在外面過得好嗎？我聽說永夜裏的環境比我們從前那個收容所還要惡劣。”

“真好，郁哥，你看起來上沒什麽，我也沒。”

郁飛塵看著激到有些不人形的白松，到一種悉的窒息。

隨後進來的是笑瞇瞇的溫莎。

“晚上好，郁哥。”

現在是晚上沒錯，因此這是一句如此完的問候語。

帶他們兩個人來的是兩個披黑雨的巡游神影，臉有點認不出，看那鬼鬼祟祟的氣質像是拋棄和被拋棄。

“那個那個那個，郁神，”開口果然是拋棄的聲音，“人已經帶到了，我們先走了！”

然後像見鬼一樣腳底抹油地溜了。

郁飛塵：“？”

他的目越過白松看向溫莎。

“那個……說來話長。我們剛剛從永夜回來。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大部分時間會去永夜經歷一些副本，收獲不。”溫莎說，“順帶一提，小白松他現在也是一個可以應對高難度碎片的高手了。”

白松：“這是因為守門人把我扔進了一些很殘忍的副本，他說這樣能讓我得到鍛煉。”

是嗎。郁飛塵看著白松這張很沒有出息的面孔，覺得這件事暫時存疑。

“就在剛剛，我們還在外面的碎片裏。然後拋棄和被拋棄兩位神忽然強行闖進了副本裏……”溫莎說，“那是一個很封閉的副本，一圈人圍坐在沒有門也沒有窗戶的房間裏，要推理出兇手才能走出去，我們的推理正來到關鍵時刻，兇手就要浮出水面——然後兩位神就用剛才那副打扮打破一整面牆出現在了我們面前。那時候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白松：“當時我還以為是永晝毀滅了，我倆得去吊唁。從前我只在有喪事的時候被這麽迫切地走過。”

溫莎點點頭：“我以為是我在樂園的一些活讓他們覺得我是在經濟犯罪，當然那絕對不可能。”

“然後他們告訴我，是郁哥你回永晝了。”

白松亦是雙目無神：“是的，他們說你要來當他們的新老板了，所以先把我們兩個獻上去作為迎接的禮。”

郁飛塵：“說點別的。”

溫莎眼中似乎有詭異的。

他掏出一個賬本：“郁哥，你看這個。”

“流的資金現在還非常可觀，另外我趁樂園蕭條的時候抄底了夕暉街的許多資産。這之外，我還嘗試去神國裏進行一些投資——比如蘭登沃倫現在有我們的很多地産，那是整座神國最有價值的地皮。商業上，我也已經開始了初步的布置……”

“嗯……投資還沒有來到回收的階段，現在主要的收來源還是在樂園進行的一些慷慨的借款活……”

白松友提醒：“放貸活。”

“就你話多。”溫莎對上他郁哥的眼睛，從善如流地轉變了口徑，“當然，考慮到現在樂園的主人已經是郁哥你了，這方面的事我會再做考量……”

不然，在郁哥的樂園裏為郁哥放貸，聽起來總有些奇怪呢。

郁飛塵合上賬簿：“做得不錯。”

白松：“那郁哥……我們接下來做什麽？”

“永夜之門別去了。”郁飛塵說，“溫莎繼續做自己的事，你留下。”

“我留下？”白松眼睛發亮：“我要做什麽？”

郁飛塵：“你要做很多事。”

因為他不像某位前主神一樣喜歡對自己的公司親力親為。

他的目中其實帶有一點同，但白松看起來居然躍躍試。

“需要學的東西讓溫莎給你。”

“好誒。”溫莎笑瞇瞇說。

要說的事不是很多，大部分時間是白松在確認他郁哥的安全，以及確認這座永晝是不是真的還有救。

最後溫莎拽著白松站起來：“郁哥，我們先回去了。”

郁飛塵：“嗯。”

等兩個人的影快要走出門外，他忽然道：“等等。”

然後看向白松，神認真。

白松一個激靈：“郁哥……？”

就聽他郁哥認真問：“你不問問你的長哥哥現在在哪裏？”

聞言白松的臉迅速垮了下來。

“我也想問，可是拋棄和被拋棄兩位神——來之前他們叮囑了好幾遍讓我們絕對絕對不要問這件事。”白松出一個泫然泣的表。

事到如今，白松已經完全、徹底、毫無餘地地知道他那位漂亮哥哥的份了。之所以不至于到天崩地裂的意外，完全是因為想想那是他的郁哥，所以一切也順理章。

郁飛塵：“他們怎麽說？”

“被拋棄說，如果祂沒事，那麽問也沒有太大的意義。如果祂有事，想想你們郁哥的格，那問這種話就是在找死，沒準永晝等會又湮滅了……所以再想知道，也要先等一切都安定下來再說。”

倒是符合永晝神的作風，這恐怕也不是拋棄兩個人的主意，而是永晝全部神的默契。

郁飛塵只是對自己在他們心中的形象有些不解。

沉默了一會，郁飛塵說：“他很好。”

白松聽了很開心。

溫莎亦是長出了一口氣。

郁飛塵：“以後別聽他們的。”

白松：“我懂！”

他郁哥和漂亮哥哥的關系再深，這座神殿裏的人和神們，以前那麽多紀元也都是只屬于漂亮哥哥的下屬，他和溫莎才是完全只和郁哥有關的人，虛榮一點說，他們目前可是郁哥唯二能夠完全信任的人！

白松覺自己走路的步伐都自信了很多。

這種自信的覺在看到溫莎意味不明但似乎包藏著幸災樂禍的眼神時煙消雲散。

“你你你……要幹什麽？”

“我在想啊……”溫莎公爵意味深長道，“要做老板的助理，你要學的東西，真的很多哦……”

聲音逐漸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郁飛塵看著窗外呼吸起伏的藍紫花海。本源依然在逐漸接管著神國，而他今晚還有最後一位客人。

“對不起……也許我不應該問。”夏緹來到這裏，站在他面前，眼眶是紅的，也許剛剛哭過。

樂園鐘響，契約之到訪，巡游神也紛紛回歸，這是暮日神殿從未有過的變化，它只代表一件事，那就是這裏的主人，真的已是另外一個人。

而從前的主人，也許就此為過去。

“但我……我還是想知道，祂在哪裏，正在做什麽？”

“祂……”夏緹哽咽道，“祂還好嗎？”

“我不知道祂在哪裏。”郁飛塵說，“但祂會很開心。”

夏緹淚眼中帶笑：“那就好。”

等到夏緹的呼吸和腳步也遠去了，神殿回歸無聲的闃寂。

郁飛塵把那只金屬兔子拿在手裏，撥了幾下它的耳朵。

安菲現在在哪裏，祂確實不知道，想來是永夜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的角落。

至于在做什麽，郁飛塵面無表地和兔子的紅黑晶石眼睛對視。

直覺告訴他，那個人有很大可能——

正在鬼混。

作者有話說：

接下來讓我們把鏡頭轉到卷耳貓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