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星戴月的回到香山居時，外頭已然手不見五指。

走到里屋的蜿蜒小道上，兩旁都掛著燈籠，勉強照亮腳下的路。

轉彎便是臥房。

忽然有人抓住的手臂，把拉到一邊，按著肩膀，把抵在墻壁上。

眼前人滿是酒氣，說話也有些口齒不清。

“我不是有意輕賤你，我只是，只是生氣，你總在利用我……”

他額頭抵著的額頭，嗓子啞得仿佛沙礫磨過。

卓明月驚魂未定，一顆心還在砰砰跳，方才那一瞬間流了滿額的涼汗。

“你干什麼？”

大晚上獨自走夜路，本就有點心慌，他竟然還玩這一出。

宴清風似乎沒聽到在說什麼，他沉浸在自己的緒中，繼續自顧自道：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我沒有你獻的意思，沒想侮辱你威脅你……”

他原本是有點生氣的，可在離開之后，心中七上八下的忐忑了許久，反反復復的反思自己是不是過分了。

不過提了一個很小的要求，他答應過的對有求必應，就該兌現才是。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不應該。

段景程說過，人都是小肚腸的，一點兒小事會氣到睡不著覺。

未免今晚被氣到睡不著，他必須連夜過來把話說清楚。

卓明月說：“我知道你沒威脅我，你完全可以強取豪奪的。”

滿腦子都在想著怎麼干涉晚瑩的婚事，對于宴清風的話，倒真沒有不高興。

對宴清風，沒有那種期，就也不會失。

再說了，在他這里聽過的更過分的話，多了去了，那句真算不上什麼。

“強取豪奪”這四個字落在宴清風耳朵里，他又當是埋汰。

他捧著臉頰，沙啞道：“沒想過再迫你，也不會那麼做。”

卓明月深深息，狂跳的心還有些躁。

又有些埋怨自己。

明知道他這人喝多了沒理智，很沖，當時真該攔著點，也省得這夜黑風高的，被嚇到靈魂出竅。

“你能不能別再突然出現？”

似乎有了溯兒之后，更怕死了，怕被人猝不及防地捅一刀。

這樣的噩夢做過無數次。

以至于這樣的夜里，面對突如其來的人，差點以為自己這條命要代在這兒了。

宴清風曲解了的意思，輕聲說：“你就這麼不想看見我？”

卓明月最煩跟他說話的時候牛頭不對馬，也不想說第二遍，惱怒又無奈。

“你以后別喝酒了。”

這樣說，宴清風反而高興起來，眼中都有了笑意，語氣也變得輕快。

“你還是在乎我的？不喝了，那就不喝了。”

卓明月萬分無語，有時真的很佩服他的解讀方式。

跟醉酒的人也沒什麼好廢話的，沒費多大勁，就推開了他，沿著長廊往溯兒的臥房走去。

宴清風亦步亦趨地跟在后。

“我剛到秦時了，他說你沒找他幫忙。”

卓明月神一頓。

“為什麼找他幫忙？”

“李修遠他爹是秦時的伯父啊，”宴清風完全沒意識到哪兒有問題，自顧自地說，“這個伯父還喜歡他的，從前教訓李修遠，一口一個你看看人家秦時，李修遠就見秦時礙眼得很。秦時在他伯父面前，說話還是有點份量的。”

卓明月這才想起來，先皇后李朝瑤和李修遠是堂姐弟，李朝瑤和秦時是表姐弟。

換言之，秦時和李修遠就也是親戚。

但，不打算去麻煩秦時。

宴清風還在滔滔不絕，“你不找他，只找了我，是不是說明你遇到事還是先想到我？”

轉眼間，已經走到了臥房門口。

卓明月停下來。

“不早了，你回吧。”

宴清風沒走，“我看一眼溯兒再走。”

卓明月心想著，他對溯兒也不差，不讓他見孩子，這似乎有點不合理，便推開門。

屋子里，坐在床邊的姜柳著腰站起。

“兩個孩子一直不肯睡，剛剛才……”

在看到卓明月后的攝政王時，聲音戛然而止，立刻施禮道：“攝政王安。”

宴清風腦子里渾渾噩噩的。

“兩個孩子？哪來兩個孩子？”

他走到床邊看了眼。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端端正正在床上睡著。

宴清風腦子里緩慢的盤算著，大的孩子約莫八九歲了，卓明月十九歲都未滿，總不可能十歲就生娃了。

所以這個大的，不是卓明月生的。

得出結論后，宴清風看向姜柳，“你生的？”

姜柳拘謹道：“回攝政王，是的。”

“那你是個有經驗的，”宴清風醉熏熏的語氣顯得有點吊兒郎當，“怎麼養孩子，教教我們明月，也幫幫。”

他指了指卓明月，“會給你好的，待人大方的，就對自己不咋的。”

姜柳聽得一頭霧水，但無論攝政王說了什麼，只能恭謹道“是”。

宴清風了太，緩解腦袋里的脹痛，一個恍惚，總算想起來這個的是誰。

“是表嫂啊，”他慷慨道，“你兒子的前程給我，我來關照，不會比云程差！”

姜柳被他這聲“表嫂”喊得有點發愣。

又怎麼就突然要關照兒子的前程了？

發生什麼了？

卓明月說：“攝政王喝多了，滿胡言語的，不必心。”

宴清風眼神頗為傷地看著。

說他在胡言語……

“我又說錯了什麼？不該關照侄兒嗎？”

卓明月把他推到門外，又推到花壇后面。

宴清風聳拉著眼皮，跟做錯了事的小狗似的。

“你不喜歡用人唯親？但咱就這麼點親戚，關照下也沒什麼問題吧，朝中多的是散職……”

卓明月想說那是的侄兒，不是他的。

但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姜柳和云程和離了，你喊表嫂會不高興的。”

宴清風恍然大悟，原來是這里說錯話了，說錯話就得改正，他又要往臥房的方向走。

“我去好好解釋。”

“行了，”卓明月拉住他，好聲好氣的說，“你該走了，回去醒醒酒。”

宴清風“嗯”了聲。

他覺得自己好像有很重要的話沒說，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是什麼。

他絞盡腦想了會兒，終于想到，“那碗醒酒湯，我喝掉了，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