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以珩神滯住。

曾經宴如意肚子里的那個孩子，是他此生唯一的子嗣。

這孽種怎配與他的孩子相提并論？

何況，那是個男胎，苗苗是娃。

宴如意得了失心瘋，才會認為是那個孩子回來了。

“你娘說得不對，你是個賤種。”

段以珩說完，冷著臉走到屋外，吩咐道：“大夫來。”

苗苗看著外頭，看到他走沒影了，才敢微弱的哭出聲。

“娘，你跟苗苗說話，苗苗怕……”

婢進來把宴如意抬起來扔到床上。

作魯，沒把當主子，或者是連下人都不如。

苗苗握小拳頭，可是一聲也不敢吭，等到婢們退出去，才爬到床上窩在娘親的懷里。

大夫來時，又怯生生的站在一邊。

孟大夫是個子，跟著他們從攏西到這兒，幾乎隔三差五就要奉命理宴如意的傷勢，那些猙獰的累累傷痕，看得比誰都直觀。

先從兜里掏出個饅頭，塞給苗苗。

“那邊去吃吧。”

每回掀開宴如意的服，那些傷口出來，苗苗就會哭，只是不出聲，就在那無聲的掉眼淚。

孟大夫心疼這孩子，后來每回過來，就帶點吃的，讓苗苗專心的吃，不要看。

苗苗也很懂事，很小聲的說了謝謝姨，就拿著饅頭去了角落里。

藥灑在傷口，宴如意疼醒過來。

“孟大夫，你知道他到這清平鎮來，是要做什麼嗎？”

宴如意被困于屋中，對段以珩做的事一無所知，外頭的人，都知曉的比清楚。

孟大夫斟酌了下，才道：“找一個人吧。”

其余的不敢多說。

宴如意也沒再問。

上所有的新傷都抹了藥，孟大夫收拾起藥箱，宴如意由衷道：“謝謝。”

孟大夫連忙道：“你可別說謝，別讓人知道我給苗苗帶吃的了，我會被打死的。”

宴如意點點頭。

苗苗這孩子的命實在頑強。

懷著孕的時候，沒有菜吃，一日三餐都是米湯，實在承不住暈厥過去，的飯里才有零星幾片菜葉。

到臨產，的肚子也不大。

本沒有難產，段以珩卻代產婆，不必管孩子死活。

幸而生的順利。

生下來以后，依然只有米湯喝。萬幸子日漸消瘦，水卻多，不孩子肚子。

于是，宴如意的菜富起來。

以為段以珩善心大發，可水卻日益變。

直到孟大夫問吃了什麼。

才知道，那些菜，每一樣都是回的菜。

為免沒了水，宴如意便只吃白飯了。

苗苗就這樣活了下來，始終瘦小，卻也堅韌的活著。

只是宴如意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

周晩瑩聽那孩子抑的哭聲，眼睛都幾乎哭瞎了。

溯兒哭起來從來都跟殺豬似的，要多兇有多兇，可那個苗苗，哭都不敢大聲，怕人聽見。

那是該懂事的年紀嗎？那是正調皮的年紀啊。

周晩瑩問：“要是援兵來了，我們能救救們嗎？”

卓明月言又止。

只怕段以珩留著宴如意母，也是了最后一塊籌碼，要真到魚死網破的時候，就是籌碼生死存亡之時。

要救，談何容易？

宣王沒吭聲。

卓明月有留意到，在宴如意挨打的時候，他心有不忍的閉上了眼睛。

這一夜過去，宣王越發沉默。

周晩瑩嘟囔道：“丟了皇位就撒氣在人孩子上嗎，當初貴妃多寵啊，多人羨慕，都是虛假意嗎？苗苗也算是公主吧……”

卓明月和宣王都沒有解釋。

拿宴如意撒氣，有丟了皇位的原因，也有苗苗的原因。

周晩瑩見卓明月一直不說話，問：“你是不是厭惡宴如意啊？”

“沒有。”

“那會兒淑妃和貴妃爭寵的事我知道的，你們是敵……”

“沒有，”卓明月道，“沒有爭寵過，也沒有厭惡。”

只是尤記得宴如意當初驕傲的模樣，那也是個生來尊貴的子，擁有過令人艷羨的浮華。

卓明月以為，那樣的子，永遠不會對誰低眉順眼。

可如今卻也低下頭顱，只為給孩子求一口飯吃，保住孩子的命，實在人唏噓。

宣王沉冷道：“當初自甘下賤，做出那樣不知廉恥的事，就該料到有今日。”

卓明月忍無可忍的懟道：“你和皇后沒做過不知廉恥的事？你有什麼高尚的？”

“皇后？”周晩瑩聽到了稀罕事，立刻打起了神，“是李朝瑤嗎？和宣王怎麼不知廉恥了？”

“卓明月！”

宣王一聲低吼。

“噓，”周晩瑩提醒道，“小點聲，會被上頭人聽見的。”

把耳朵湊到卓明月邊。

“你悄悄說，我不會說出去的。宣王和皇后是嗎？是不是啊？”

卓明月看了眼宣王那鐵青的臉，勾了下周晩瑩的鼻梁。

“也就是些捕風捉影的事，未必真的，你就當沒聽過。”

眼下還不知要在這室里相多久，還是別鬧僵的好，多一事不如一事。

周晩瑩窮追不舍，“那貴妃呢，宣王為什麼說不知廉恥？”

卓明月反問：“皇帝左擁右抱可恥不可恥？”

周晩瑩搖頭。

“那不是很尋常的事嗎？”

“同樣的事，貴妃做了，就可恥嗎？不過是犯了天下男子都會犯的錯而已。”

卓明月也從來不認為宴如意哪里錯了。青菱尚且能夠和離，可為貴妃，只有被廢。

不過是在心灰意冷之下，做了不夠理智之事。

但凡當時沒有為所困，沒有自擾其中，也不會這樣沖，宛若飛蛾撲火一般，用的清白，用的命，報復了段以珩。

可到頭來，苦的還是。

周晩瑩愣住。

緩緩后反應過來。

“給皇帝戴綠帽，厲害啊！”

……

“皇上，宴清風到了，在城門外。”

倒是來的比段以珩想象中快。

段以珩親自到城門口迎接。

宴清風輕裝簡行，后頭究竟跟了多人，不得而知。

聽屬下匯報說并不多。

段以珩立于城墻上，明知故問道：“攝政王日理萬機，怎麼到這破地方來了？”

宴清風猜不到城中到底是何形，也打探不到。

但顯然，段以珩圍了豫章，必定是為了溯兒。

宴清風道：“我倒是也想問你，跑這兒做什麼！當初放你一馬，你倒是活膩了？”

“話何必說得太早，”段以珩笑道，“一會兒別跪下來求朕！”

他扭頭，低聲吩咐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