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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絕色》 第30章

說完,仰頭看著顧清淮。

自己第一次離開、離開這麽久,他可不可以像自己想他的時候一樣,也想一想自己?

他會嗎?如果兩人況對調,現在肯定已經開始舍不得了……

然而顧清淮只是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臉上一點多餘的表都沒有:“注意安全。”

鐘意幽幽怨怨看他一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失什麽,趿拉著小拖鞋回房間帶上門,重重嘆了口氣。

翌日啓程,飛機上午起飛,下午降落在祖國西南那片土地。

上次來是九年前,故地重游,已經不會再事無巨細把自己的行程發照片。

可是下了飛機,還是忍不住想,那個男孩子,他現在在哪、他過得好嗎?

下飛機轉大,大到不了的地方,他們乘坐黑車。

最後抵達山區,黑車都無法開過去,他們十來個人步行,茫茫山路像是沒有盡頭。

鐘意上次來,游山玩水,去的都是景點,熙熙攘攘的人群都是外地游客。

這次來深貧困山區,打道的是背著弟弟直不起腰的孩子,是眼睛渾濁無助的老人,是沒錢化療最後在家裏等死的絕癥患者,因為先天殘疾被家裏人拋棄的小男孩,最真實的貧困和無奈沒有任何緩沖,兜頭而來,不給你任何心理準備。

“你們是哪裏來的呀?”前來看病的老用當地方言問。

穿白大褂的鐘意聽不懂,卻能猜出來:“清遠市。”

點點頭,的頭發花白,一只眼睛已經看不見:“我鄰居家那個孩子,就在清遠市。”

鐘意笑:“這麽巧呀?他是做什麽工作的?”

說的話,鐘意只能聽懂一部分:“上學的時候沒有錢,借了全村都沒湊夠,現在每年寄錢回來,給山裏的小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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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好,”鐘意給,通過聊天緩解緒,“什麽名字呢?說不定我見過。”

“西洲,顧清淮,”像是說起自家孩子,那可怖的眉眼慢慢舒展開來,“是個好孩子。”

是重名,還是就是他?

鐘意聲音不穩:“眼睛不是純黑,鼻尖有一顆痣?”

指著自己鼻尖的位置,笑瞇瞇點頭,表示鼻尖真的有一顆痣。

再去看那矮破的木頭房子,那怎麽走也走不完的茫茫山路,鐘意的心像是被揪起。

想起顧清淮說沒有爸媽、沒有錢,心酸到發疼。

輕聲開口:“,他的爸爸媽媽呢?”

“他沒有爸爸,媽媽早早生病死了,自己掙錢,自己讀書,績是這個。”

每道皺紋都是驕傲,沖著鐘意句舉了個大拇指,鐘意在老人慈祥的笑裏,眼睛發熱。

原來他的家在這裏,原來他是從山裏走出去的年,是全村人的驕傲。

他的服碎了不會買新的,手臂位置被上一對奧特曼,當時只覺得可

卻沒想到,他的錢還要寄回沒有爸媽在的老家,寄回這裏的孩子,就好像在說——

哥哥當年上不起學,但是不能讓你們上不起學。

後面的義診,鐘意走進山裏那所唯一的學校。

山路不可能有車直達,他們走了兩個小時才到,每個人都背著重重的背包。

這裏,是不是曾經有一個顧清淮的男孩子?

在這讀書,在這上課,在這度過他貧瘠的年。

全校只有兩個老師,三十多個孩子,條件艱苦得超乎想象。

可是當那些孩子躲在老師後怯生生看向,眼睛幹淨而明亮。

鐘意把繪本、零食、嶄新的文送給他們,收獲了無數聲“謝謝醫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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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是清遠人?”一個短發小姑娘揪住角。

鐘意:“嗯。”

小姑娘召集來自己的小夥伴:“姐姐是清遠人!”

鐘意莞爾:“歡迎你們長大去玩!”

學校的老師介紹:“他們每年最開心的事,就是收到清遠寄來的包裹。”

鐘意怔住,再開口,鼻音濃重:“寄包裹的人,顧清淮對嗎?”

義診比想象中還要忙還要累,鐘意來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設沒有任何用。

們住的地方,是山區小學不用的教室,沒有床鋪,條件艱苦,毫無怨言。

難過的,是聽治不起病的老人對著說謝謝,是小朋友看到掉眼淚分給唯一一塊糖。

是一不小心來到顧清淮長大的地方,從他的鄰居他的學弟學妹裏,聽到一個全然不再冷漠的他。

鐘意突然很想他,很想很想,卻不知道以什麽樣的借口聯系他。

拿出手機,刷新界面,他的對話框沒有任何新消息,想想也是,他是被喜歡的那個。

拍了一張手可及的星空,月牙尖尖,星辰璀璨。

看見石頭隙裏長出芽開出淡黃的花朵,鼓起勇氣,一起發給他。

【鐘意:顧清淮,我在這裏。】

星星、月亮、花,毫無關聯,卻都在不約而同地說,我很想你。

你能不能聽得見?

市局辦公樓全年無休,永遠明亮指引方向。

剛參加完會議的顧清淮難得一警服常服,領口規整彎折扣子扣到第一顆,領帶打得一不茍。前是六位數字警號,臂章上是萬裏長城和警察字樣,上每道線條都鋒利且棱角分明,冷淡至極。

他不知道已經連軸轉多個小時,作息已經完全混,此時走到十七樓走廊,打開窗戶冷風瞬間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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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市局大樓,能看到家屬院屬于他的那一個格窗戶。

辦案不能回家時,看到那一格暖,心裏總有期待。

可是現在,不在。

警服長裏手機震,鐘意的頭像出現在最上方,點開,全是照片。

【鐘意:星星.jpg】

【鐘意:月亮.jpg】

【鐘意:花花.jpg】

顧清淮冷冽的眼底冰雪消融,有了幹淨明朗的笑意。

鐘意等不到顧清淮的消息,蹲在小山坡上,隔著九年的時空隧道,和十六歲的顧清淮看同一片星空。

如果那個時候認識他多好,如果那個時候在多好,很想很想抱抱他。

而就在這時,手機屏幕亮起。

癥鐘意宛如一瞬間患上失語癥。

按下接聽,深吸口氣:“歪!”聲音是雀躍的也是害的。

隔著聽筒,他的呼吸好像都近距離落在耳邊,燙得耳朵泛紅。

顧清淮溫聲開口:“我也想回家。”

那清清冷冷的語氣,莫名讓鐘意心髒一

聲音酸:“有時間就回來看看吧,他們都很想你。”

“你的鄰居現在狀況不太好,兒子在外打工,不舍得拿汗錢治病……”鐘意的聲音越來越小,“還有學校裏的孩子,聽說我是從清遠來的特別開心,老師說,他們每年最開心的就是等你的包裹。”

鐘意眼睛慢慢紅了,慶幸顧清淮看不見:“你看,你對每個人都很好,能不能對自己好一點呀?”

可不可以不要那麽拼命。

可不可以不要再傷。

溫溫落下來,顧清淮的警服肩章熠熠生輝。

耳邊的聲音比任何時候都溫,以至于那鼻音分外清晰。

“顧清淮。”

鐘意聽見有人喊他,乖巧道:“同事你嗎?是不是要去工作了?你掛電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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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的酸難言,再聽他的聲音,很難保證不會帶上哭腔。

不想這樣,不想老是哭哭哭,明明不是這樣的。

“請假十分鐘。”

鐘意聽見電話那邊,顧清淮冷而凝定的聲音。

不是對說的,是對他同事說的。

“幹嘛?”

同事默默打量顧清淮神,都是警校出,誰還不會看點微表了?

裴狗狗現在這個表,真的是非常有問題,因為那張冷得掉冰渣、能嚇得緝毒犬哆嗦的臉,此時是溫的。

這溫當然不是給他的,而是給電話那邊的人。

但是又很難相信他邊會有什麽小姑娘。

他們毒支隊一群大小夥子,私底下說話上沒有把門的,偶爾說點大人說的話,顧清淮都要拿案卷資料默默擋臉。這麽一個純小可,你說他能憑自己努力找到媳婦兒?誰信!

卻聽下一秒,這哥們兒語氣無奈:“哄一個不開心的小姑娘。”

冷冰冰的聲線,是無奈的,也是縱容的。

鐘意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要哄的也是

坐在草地,膝蓋曲起,臉往裏埋,想笑也想哭,最後眼睛潤,全是心疼。

顧清淮那邊,似乎同事已經走開,他的聲音重新靠近。

鐘意語氣不再酸,所有難過都被治愈:“現在我眼前是你家鄉的月亮,可惜不能和你一起看。”

顧清淮“嗯”了聲。

一時之間,靜默無言,卻有縷縷的曖昧如影隨形。

鐘意的臉頰在慢慢變燙,希這十分鐘無限拉長,永遠不要結束,就這樣聽聽他的呼吸也好。

不再擅長找話題,笨拙地像個小朋友,只好顧左右而言他。

“天空很低,好像手就能摘到星星。”

“我還看到一朵很小很小的花,開在石頭裏。”

其實,不想說星星月亮和花,想說,顧清淮我很想你。

顧清淮:“鐘意。”

鐘意耳朵尖發麻:“在。”

是在討厭七八糟的很煩嗎?

是想要掛電話了嗎?

也是,他每天都很忙很累,自己占用的是不是他的休息時間?

屏住呼吸,等他最後的宣判。

顧清淮聲線清冷,比泉水還要清澈幾分,近距離著耳廓劃過:“如果你想找我,不必以星星月亮和花的名義。”

他頓了下,聲音裏有很淺很淺的笑:“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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