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意醉著，雖然有點傻，但也不至于聽不懂人話。

“賣藝不賣”幾個字，黑加超大字號，哐、哐、哐砸在的小腦袋裏，那震撼程度堪比唱的那首《鐵窗淚》，砸得眼冒金星大腦空白。

不由自主擰了自己手臂一把，而後睜大了眼睛——疼疼疼！不是做夢！

“賣藝不賣”就等于顧清淮不跟人睡覺，不跟人睡覺就不違法犯罪。

那是不是就等于可以追他了？不用強迫自己不喜歡他了？

喜悅像漲的海水一波一波兜頭襲來把淹沒，全然忘記自己所有的社死言論以及幾個小時前還在派出所舉報人家，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用三萬塊，也不用去天橋底下要飯，那要顧清淮給當男朋友！追不到他就孩子跟他姓！

顧清淮說完，發現小姑娘低著頭，一頭小卷發看起來很，瘦小的肩膀輕輕抖。

他微微怔住，是哭了嗎。

他俯，卻見慢慢把手捂在臉上。

他聽到微不可查的氣音、悶悶的很抑。

好像是真的哭了。

他不知道為什麽哭，也不知道如何哄一個哭鼻子的小姑娘。

沉思片刻，顧清淮手，輕輕了下鐘意的小卷，輕聲開口：“喂。”

鐘意擡起頭。

眼睛彎得只剩，為了憋笑牙齒死死咬著下，然而那角還是止不住咧到耳朵。

笑笑得渾抖篩子一樣，聲音裏都是藏不住的開心：“我幹嘛！嘿嘿嘿。”

最後從抿著笑變齜著小白牙樂，噗嗤噗嗤停不下來。

顧清淮輕輕松了口氣，沒哭就好。

鐘意拼命制住自己的小開心，跟他再三確認：“真不賣？”

顧清淮站直，居高臨下看著，俊臉發黑：“真的。”

鐘意就差蹦起來為他拍手好了。

不頭暈了，也不傷心了，又問：“那你就是個平平無奇的酒吧服務生？”

顧清淮沉默，片刻後低低應了聲：“算吧。”

鐘意像個中了彩票的小傻子，滿滿的不可置信，問出最後一個問題：“沒做過任何違法紀的事？也沒有被人掃黃？”

心提到嗓子眼兒，生死都在一線間，石頭在心口。

顧清淮斬釘截鐵：“沒有。”

太好了！鐘意眼睛亮晶晶，看著他笑起來，兜頭而來好大一個驚喜，開心得找不著北。

顧清淮面無表冷冷淡淡，眼睛會給人下蠱，小鈎子正在往心尖上撓，勾人不自知。

葉錚和韋寧不知道顧清淮跟鐘意說了些什麽，上的事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代勞。

讓鐘意看清那人的真面目也好，讓傷心到徹底然後把這個人忘記也好。

反正鐘意打小就是個一覺起來能忘記所有煩惱的主，除了外婆去世。

可是他們沒想到的是，鐘意現在眼睛亮晶晶看著顧清淮。

那雙眼正在噼裏啪啦往人上蹦桃心，像是小狗見到骨頭小貓見到小魚幹，別提多沒出息。

葉錚：“這是怎麽了？”

韋寧：“不知道啊，我怎麽看不懂了。”

顧清淮拎起外套：“跟你朋友說一聲，你喝多了，先回家。”

鐘意小腦袋瓜搖得跟上了發條似的：“我沒有墜，不信你看！”

太開心，從高腳凳上單蹦下來，手臂直翅膀似的支棱在兩側，小臉紅撲撲：“你知道這什麽嗎？”

顧清淮茫然，長而的睫漂漂亮亮垂著，讓心尖心。

鐘意得意極了，開開心心道：“這是太極拳的‘大鵬展翅’嘿嘿。”

顧清淮手指過鼻梁，角翹了下。

鐘意歪歪扭扭走回葉錚和韋寧邊，拿起自己的外套，鄭重抱拳：“兄嘚！我先回家了！”

韋寧：“你還跟他住一起？”

鐘意齜著小白牙樂，湊到韋寧耳邊說悄悄話：“他不賣的！是我誤會了！”

抱起服拎起包，聲音脆脆的甜甜的：“我走辣！到家給你們發信息！”

鐘意的神一直支撐到家、洗澡、洗漱。

心大起大落大起耗費太多力，最後人躺在小床上腦袋一沾枕頭，直接陷昏迷。

翌日清早，鬧鐘響起的時候，的腦袋瓜疼得要命，眼皮像是被人摁住，睜都睜不開。

某些畫面不像是的記憶，卻一幀一幀開始回放——

“我！是！他！金！主！這是我金屋藏的大人！你想打他的注意？呵呵呵，下輩子吧！”

“我不走，你告訴，你是不是我金屋藏的大人？！”

“嗯，你不要鬧了。”

最後，是那句“裴某賣藝不賣”。

一時之間尷尬喜悅攪合在一起，鐘意想笑又想哭，最後趴在被窩裏把腦袋拱鳥窩。

每回憶起一句自己說過的話，臉頰的熱度就上升一分。

默默安自己，一輩子很短的，眼睛一睜一閉的事兒……

難怪顧清淮要給把頭擰掉，現在自己給自己把頭擰掉去找他謝罪還來得及嗎？

對了……自己還去派出所舉報他涉黃！

鐘意拉拉頭發坐起來，找到手機，開民警王楊的對話框，懊惱後悔整個人蜷一團。

【鐘意：對不起啊警察同志，我因為頭腦不太清醒給您添麻煩了，都是誤會！顧清淮沒有涉黃！】

【鐘意：小的在這兒給您磕頭了！】

【王楊：好的，況我們了解了，你自己多多保重。】

【鐘意：好嘞，小的給您跪安了！】

鐘意牙齒咬著下，暖暖從窗外落在發頂，自顧自瞇著眼睛笑小傻子。

懸在心尖的大石頭沉沉落地，那每次對著顧清淮心就繃的枷鎖終于消失。

可以大大方方告訴爸媽弟弟，遇到一個喜歡的人。

打好幾份工，是個白貌的小可憐，但是人超級溫超級好看。

也可以仔細考慮一下和顧清淮的未來，要好好努力好好賺錢，他就可以輕松一點。

孩子裴什麽好呢？

的文盲大腦蹦不出個有文化的詞兒，等到時候再說吧。

鐘意深吸口氣，宛如獲得新生。

手機又響起，顧清淮那個微信默認頭像蹦跶出來。

那上躥下跳的小心髒瞬間不會了。

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年夜的那張合影，是和他的影子。

【顧清淮：吃飯。】

多溫的小天使，多麽可招人喜歡的裴狗狗。

自己都去派出所舉報他了，他竟然不生氣，還給自己飯吃。

可是……要怎麽面對他？

社牛癥如鐘意，此時也需要一點點時間緩一緩……

于是皺著小臉矜持含蓄地回：【不吃了……謝謝。】

南瓜濃湯冒著熱氣，剛買回來的黃豆糍粑味道香甜。

還有酸年糕，他排隊的時候聽到別人說好吃，覺得鐘意可能會喜歡。

顧清淮把電飯煲重新摁到保溫，給南博萬倒好狗糧，隨手套了件黑外套出門上班。

新年伊始，公安局大樓卻沒有什麽過節的氣氛，越是闔家團圓的日子他們越是忙碌。

走廊，顧清淮的同事A正在打電話，一口一個“我的小姑”。

同事B看了一眼，笑著搖頭，“我看他快給電話裏那位跪下了。”

同事C：“怎麽了？”

被掛電話的同事A一臉無奈：“我不是一直瞞著我媳婦嘛，我跟說我在戶籍科，就管份證。”

同事B：“然後呢？”

同事A：“軍警聯合掃毒那天，我說是去參加省廳的培訓，傷了，我說是喝多了走夜路摔馬路牙子上了。結果看電視看到我了，問我這個馬賽克是不是我……現在又氣又哭怎麽哄都哄不好了……”

同事B：“雖說是萬不得已，但說好聽點你這是善意的謊言，說難聽點那就是欺騙，換我我也生氣。”

顧清淮想起鐘意。

飯都不吃了，也是生氣了？

同事A：“我買了兩張元宵花燈節的門票，如果那天不加班，就帶去看，好好哄一哄。”

同事B：“你小子還上道，知道花燈節。”

一直默不作聲的顧清淮起眼皮：“門票從哪裏買。”

同事ABC齊刷刷看過來，警草這是怎麽了？

往常他們談問題，顧清淮都是直接把他們屏蔽的。

他們開口：“你要門票幹嘛？”

顧清淮聲音低而無奈：“哄不吃飯的小姑娘。”

不吃飯的小姑娘賴床賴到日上三竿，用勺子刮幹淨最後一滴南瓜濃湯，著滾圓的小肚子活懷胎好幾個月。

午飯喝了顧清淮煮的南瓜濃湯，吃了黃豆糍粑和酸粽子，滋滋窩在沙發上睡了個午覺，睡醒天已經暗下來。

習慣瞇著眼睛打開微信，朋友圈已經被刷屏——【轉發點贊十名幸運贈花燈節門票兩張！】

鐘意手指飛快作，轉轉轉！我我我！

今年元宵節，是歷的2月14號，如果到，要約顧清淮去看！

但是，顧清淮會跟去看嗎？怎麽約人追人，真的一點經驗都沒有。

之前一直在著自己下頭，現在開始思考一個嚴肅的問題——喜歡的男孩子，要怎麽追？

韋寧大學那會是個系花，從來都是男生追，但是喜歡“弟弟”。

自從跟一個又冷又拽的“弟弟”不了了之之後，就一直單至今。

有這方面的經驗嗎？

鐘意開微信，信息還沒發出去，碼鎖被按響。

是顧清淮回來了！瞬間神經繃什麽都忘記做。

玄關應燈亮起，清瘦且白的大人推門而，南博萬歡歡喜喜搖著小尾撲上去被他抱起來。

鐘意忽然察覺，自己其實也想狗狗一樣撲上去，找大人親親抱抱舉高高。

只是經歷昨天的派出所舉報和酒吧“金主”事件，小臉又開始熱。

手指揪著懷裏的小抱枕，鐘意輕輕喊了一聲：“顧清淮。”

顧清淮擡眼看過來，燈很暖，暈染在他額頭眼睫，那冰冷視線似乎都有了溫的溫度。

鐘意站起，筆直杵在客廳中央，小小一點、做錯事的小學生一般：“對不起啊。”

顧清淮輕輕揚眉，沒有說話。

完了完了他已經不理了……

角對調，可能已經提起四十米長刀。

顧清淮抱著狗狗往臥室走，鐘意的小腦袋慢慢耷拉下去。

裴狗狗不是小天使了，開始對冷暴力了。

鐘意的角往下撇，鼻子一酸。

“給你。”幹淨好聽的聲音從頭頂落下來。

鐘意一擡頭，懷裏就被塞了一袋糖炒栗子，呆了一秒，笑太花。

顧清淮輕聲：“出息。”無可奈何的語氣，鐘意是聽出了一點點寵溺。

他轉回臥室洗澡，鐘意裏咬著香香甜甜的栗子，噼裏啪啦給韋寧發微信：【江湖救急！我想追顧清淮！我要讓他當我男朋友！溫溫的大人真的太讓人上頭了！！！】

韋寧可能正在加班，一直沒有回信息，倒是出浴的大人顧清淮拎了本書，在沙發上坐下來。

浴室的氣好像氤氳在鼻尖，還有他上幹淨清爽的沐浴味道，鐘意忍不住看了顧清淮一眼。

他頭發剛剛洗過，蓬松微微淩，落在眉宇，像只漉漉的大狗狗。

服除了黑白灰就是藍，現在白T恤外面套了件松松垮垮的藍衛，幹幹淨淨都是年氣。

他低垂著腦袋頭發，清白手腕從袖口出一截，手指瘦直、青筋和腕骨都漂亮。巾擋住他半張臉，只能看到冷的下頜線和的角，沐浴味道在空氣中擴散，清冽好聞像某種青草香。

紅齒白的出浴人，這誰抗得住啊！

為所的鐘意，小臉莫名熱起來，心口和指尖一起發麻。

好在這時，發給韋寧的消息終于有了回音。

韋寧發過來一段語音，趕從包裏翻出的有線耳機。

窮得叮當響，耳機是從夜市小攤上幾十塊錢買的，音質馬馬虎虎但是降噪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