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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間絕色》 第4章

婚禮結束之後,鐘意趕回紀錄片中心加班。

臺裏接下來要拍的紀錄片,以特警為主題,層層審批已經走完。

眼下的問題,是特警支隊的主排手不肯參加紀錄片拍攝,需要進一步通。

加班到最後,主任最後囑咐鐘意:“明天攝制組進市公安局,你去和他們的排手面談一次,如果他還是拒絕拍攝,我們也有Plan B。”

鐘意眉眼間倦意濃重,淺琥珀瞳孔依舊清亮:“Plan B是什麽?”

主任:“特警支隊下設七支大隊,反恐突擊隊只是其中的一支。如果排手所在的反恐突擊隊不參與拍攝,我們可以拍攝特警支隊一大隊。”

這就好比定了一個主人公,還定了一個替補,鐘意點頭:“我明白了主任。”

離開辦公室之前,鐘意的目定格在手中一沓打印好的資料上,心跳莫名加速。

那個從不肯以真面目示人的主排手,排面罩後面的那張臉,會是顧清淮嗎?

深夜,市公安局特警支隊接到毒支隊支援請求:“我們在毒販家中發現可疑.炸.裝.置,請求特警支隊的主排手配合拆除炸彈。”

毒支隊深夜抓捕毒販,毒販抓到了,毒品繳獲了,唯獨面對角落的.炸.裝.置不敢輕舉妄

居民樓已經拉起警戒線,急疏散群衆,以防止.炸.被突然引

鄒楊躍躍試:“隊長,這次我上吧!”

顧清淮角翹了翹:“你家裏還有爺爺,要是出事他老人家不得宰了我?”

鄒楊:“可是……”

顧清淮面無表隨口說道:“我家沒人,就我一個。”

鄒楊抿不說話,顧清淮眼風一掃:“愣著幹嘛?幫我穿排服。”

三十五公斤的排服,需要在兩名隊友的配合下才能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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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淮幹淨利落扣下五公斤的排頭盔,世界瞬間安靜了。

人在裏面,除了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再無其他。

警察在所有警種裏,危險系數不低于緝毒。緝毒還能講究一下戰略技巧,拆彈卻每次都要賭上半條命,稍有不慎又或者運氣不好剪錯引線,就是碎骨死無全

每次看著自家隊長穿排服,鄒楊心裏都特別難過。

每次看著他逆行拆彈,都像是眼睜睜看著他一個人,孤獨地走向死亡。

他曾經問顧清淮,如果真的有我們拆不了的炸彈怎麽辦?

顧清淮長了一張玩世不恭的爺臉,不穿警服的時候說是地流氓也有人信,可那會兒他說出口的話卻很正經:“如果拆不了,哪怕是抱著它跑,也要跑到沒人的地方。”

他震驚,姓顧的地流氓語氣淡淡的:“不然國家養著你幹嘛吃的?你是警察啊阿Sir。”

群衆已經全部撤離到安全區域。

鄒楊照例拿出相機,鏡頭對準顧清淮。

這是他們這行的慣例,每次執行任務前都留一張照片。

一旦出事,就是照。

夜晚街道空無一人,所有民警留在警戒線外。

顧清淮拎起排材,孤一人走向.炸.

肩上在七十斤的排服,也著這個城市的安危。

翌日,太照常升起,反恐突擊隊的黑劍齒虎開進公安局大院。

特警支隊支隊長下達指令:“顧清淮留下,其餘人五公裏預備——”

支隊長關切問道:“昨天那個炸彈什麽況?”

顧清淮渾不在意笑了下。

“吸毒那小子自制的歪瓜裂棗,三兩下就拆了。”

“那玩意也配炸彈?我看‘仙棒’還差不多。”

支隊長表嚴肅:“可我聽說那炸彈有足足兩公斤T.N.T.炸.藥!殺傷力相當于40個手.榴.彈!隨時可能炸!你起碼應該配五個民警協助!你小子就直接自己去了?要英雄主義不要命了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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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淮一副無所謂又不聽說教的樣子:“還有事沒?沒事我回宿舍睡一覺。”

支隊長語氣溫和下來:“接上級通知,今天開始拍攝特警支隊的紀錄片。”

顧清淮沒有說話,這個漂亮混蛋裝聾作啞一直很有一套。

不讓他說話的時候,他開口分分鐘氣死人,讓他說的時候又給人扮起啞

這會支隊長狂轟炸不消停,顧清淮已經神游天外地想今天周六,《蠟筆小新》又更新一集。

支隊長:“作為國家級反恐突擊隊,你們隊是拍攝重點對象,你是重中之重。”

顧清淮那張冷冷淡淡的臉上終于有了表,他漂亮的眉心開始擰:“為什麽?”

支隊長循循善:“因為全支隊民警加起來、桃花債都沒你欠得最多啊!轄區小姑娘不都你什麽‘我的男友’嗎?你執勤的時候就給你送水的得排隊,你如果參與拍攝收視率可不是就有了保障……”

顧清淮嗤笑:“堂堂一個特警支隊,要靠我一個位卑言輕的民警出賣相,隊長,您看這像話嗎?”

支隊長看他這吊著角笑的混賬樣子就來氣:“你看看你這松松垮垮的德行,不像個警察倒是像個小混混,掃黑除惡你要是不穿警服能被自家兄弟誤傷!”

顧清淮角彎了彎:“到我這個級別,怎麽說也得是小混混的祖宗吧。”

他在武警部隊立功無數級別不低,轉業之後,算是全市公安系統最年輕的領導幹部。

支隊長怒:“你還來勁了你!”

他依然記得自己見顧清淮的第一面。

那個時候他軍裝換警服,職業生涯慘遭夭折,最起碼眼睛裏有

可現在,這混小子眼睛裏的滅了,死氣沉沉的,一點都不像個年輕人。

甚至,對死亡全然失去敬畏,像是失去了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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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清淮被念叨得不耐煩:“我又不是觀賞類。”

顧清淮裝聾很有一套,支隊長自言自語也很有一套。

支隊長:“這段時間,你要和紀錄片導演同吃同志,彼此悉彼此了解。”

顧清淮:“您不如讓躺平做夢。”

支隊長語重心長:“你的生活需要一點刺激,明明年紀輕輕,看起來跟個退休老幹部似的……”

他上下打量他一眼,不忘往顧清淮心坎捅刀子:“連個媳婦都討不到!白瞎了你這張臉!”

顧清淮皺眉,自帶戾氣:“特警支隊下設七支大隊,這任務反恐突擊隊不接,您另請高明吧。”

早上八點,紀錄片攝制組抵達特警支隊。

除了鐘意,還有工作人員若幹,大家各司其職。

特警支隊支隊長接待了鐘意一行人,按照原計劃,顧清淮也應該在場的。

但是那個臭小子向來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凡事全看心,誰的面子都不給。

沒有見到傳說中的“拆彈專家”,鐘意心下了然:“請問排手拒絕面談是嗎?”

支隊長嚴肅認真地跟鐘意道歉,一邊道歉一邊在心裏把顧清淮罵篩子:“不好意思鐘導,我們的排手比較有個,無法參與節目拍攝。”

鐘意點點頭:“沒關系,如果強制他拍,效果也不會好。”

支隊長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這導演說話輕輕的特別有禮貌,跟隊裏那些混小子完全不一樣,他點點頭:“是,那小子混,我們都治不了他。”

鐘意笑笑:“沒關系的,我們拍其他人也是一樣的,就是全市只有他一個主排手,希以後出任務的時候可以讓我們跟拍幾個鏡頭。”

支隊長連連點頭,幾個鏡頭他還是能說了算的:“回頭我跟顧清淮說,綁也綁他來給你們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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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記憶深最怕被人提及的名字就這樣落在耳邊。

像是一道已經長好的傷疤猛然被撕扯開,裏面模糊其實從來都沒有愈合。

鐘意垂在側的手慢慢攥:“顧清淮?”

說起他,支隊長是又又恨:“年紀輕輕,已經是咱們市局的拆彈專家了。”

“除了拆彈,他擊也數一數二。”

“我們突擊隊的狙擊手是同志,有時候執行任務不方便帶同志,顧清淮就會自己上。”

“那小子隔著幾十米能一個點擊斷.炸.的引線。”

“就是格差勁了點,毒了點,隊員們私底下都說他,好好一個帥哥偏偏長了張。”

“轄區的小姑娘都他‘我的男友’,我看是‘我的閻王爺’還差不多!”

從高中到現在,十多年時間,鐘意卻好像第一天認識顧清淮。

支隊長一席話明貶實褒,高中的時候顧清淮就驕傲囂張,那些任課老師也是這樣的態度。

好半天沒有回過神,支隊長嘆了口氣:“他不接拍攝的話,就只能把拍攝任務給特警支隊一大隊了,非常抱歉。”

鐘意角弧度很淺:“沒有關系,我拍其他隊員也是一樣的。”

“報告隊長!”中氣十足的一聲喊在後響起。

鐘意回頭,對上一張青春無敵的悉面孔,正是婚禮現場有過一面之緣的鄒楊。

大男孩劍眉星目笑容明朗:“鐘導!這麽巧!原來你就是來拍紀錄片的導演啊!”

鐘意對他的印象很好,眼睛輕輕彎起:“又見面了,鄒警。”

鄒楊試探問道:“顧隊知道你來嗎?”

天啊地啊這就是緣分啊!

顧隊長的春天要來了啊!

顧隊長呢?

顧隊長怎麽不在這裏?!

鐘意搖頭,說起顧清淮支隊長就來氣:“你顧隊長拒絕參與拍攝,你有時間好好說說他!”

鄒楊趕掏出手機:“領導,放心,我這就開始說。”

接著,【反恐突擊隊】的微信群開始刷屏——

【顧隊,你不應該拒絕拍攝的要求啊!】

【顧隊,你年紀這麽大了都沒有對象,我們都好擔心好擔心的!】

【新來的導演好像是你喜歡的類型哎!說話輕聲細語溫溫!】

高空索降訓練場,特警隊員從五層樓的高度一躍而下練習索降,頗有幾分電影裏飛檐走壁的既視

十六米的樓高,十三秒降落著地才算合格,而反恐突擊隊的要求更高是十秒。

顧清淮一特警作訓服,手搭在腰間的皮帶上,仰頭看著高空索降的各位隊員——

“教過的作要點全部喂狗了?”

“降那麽慢,夠人質死十次了!”

“拉只警犬出來都比你小子降得快!”

“你愣在半空幹嘛?等我上去把你抱下來?”

手機響起,顧清淮看了眼,冷峻眉眼微斂,眉心皺起,嚇得旁邊一衆隊員氣都不敢

他面無表把手機扔回兜,下一秒,人大步流星走向支隊會議室的方向。

衆人只當顧閻王氣極,只能更加拼命地訓練。

反恐突擊隊的微信群,其餘人大氣都不敢,自始至終只有鄒楊自說自話。

甚至還有幾個隊員好心給鄒楊發來私信:

【你個倒黴孩子!趕吧!】

【惹到顧隊你會死得很難看的!】

【參加婚禮回來顧閻王的緒就不太對勁啊……】

鄒楊高深莫測笑笑,手指飛快,繼續刷屏——

的名字也很好聽!】

鐘意哦!我鐘意你的鐘意哦!】

最後,鄒楊使出殺手锏——

【你不拍,鐘導就只能去拍特警支隊一大隊那群歪瓜裂棗了!】

支隊長看了看手機屏幕,再看向鄒楊,那目已經帶了憐憫。

他總覺得下一秒顧清淮就要發,把鄒楊從群裏叉出去,又或者拎著鄒楊去訓練場一頓。

群裏陷死一般的寂靜,特警支隊一大隊的隊員已經陸續到來。

鐘意打開電腦,準備給攝制組和特警支隊的各位講解此次紀錄片的大致框架。

忿忿地想,特警支隊這麽多特警,他顧清淮不拍就不拍!讓還要考慮一下呢!

這樣想著,鼠標點得啪啪響。

就在這時,會議室的門被敲響。

鄒楊面,支隊長大吃一驚,在場的孩眉眼一亮。

鐘意擡眸,那人警服筆影筆直投的瞳孔中。

支隊長佯怒:“你小子不是不拍嗎?你來幹嘛!”

顧清淮揚眉一笑,眉眼風流:“會議室好像沒寫顧清淮不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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