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釀連指尖都未,裹在被睡。
人一旦開了竅,後面自然是水到渠。
天香閣醉生夢死,講究的是及時行樂,不僅適用于男人,也適用于人。
天香樓的酒有屠蘇、香泉、玉釀、羊羔酒、金華酒、果子酒、花釀酒、葡萄酒……零零總總數十種,每一樣都能品咂出不一樣的滋味。
舞樂有盤鼓舞、長袖舞、西域舞、劍舞、南蠻舞、傀儡戲、皮影戲、骷髏戲,每一樣都能讓人流連忘返。
甜釀和花娘們識之後,就悶在屋裏,將一衆事都拋之腦後,每日和阮阮到玩鬧。
施連冷眼看胡天胡地,倒是不拘。
只要願意,從來都有自己的鮮活。
甜釀最喜歡的是賭桌,年節裏博弈最熱鬧,除了打馬,還有骨牌、雙陸、骰戲、馬吊、牌戲,花娘們能為一粒金瓜子玩上一整夜,歡客們一夜豪擲千金在賭桌上也是正常,通宵達旦,不知疲倦。
甜釀的心比陪客消遣的花娘強,有時在旁側看著,能記賭桌上的花樣,也能學著揣人的心思,看得多了,也能看出個端倪來,為人又謹慎大膽,旁人看著默不作聲,卻不是一般花娘玩玩鬧鬧的手法。
等從一只珠釵慢慢往上翻騰,用一日一夜賺了西北客商千兩銀子的時候,對家眼都紅了:“哪有花娘出詐耍客人玩的?”
甜釀撇撇:“願賭服輸,我兩手清白,出什麽詐了?”
“你剛才那作……明明就是要走牌,卻是誆我?”客商子憨厚,拍案而起,“你這花娘心眼太多,故意設計害人,倒是要理論理論。”
屋子裏烏煙瘴氣,甜釀也起了脾氣,拍桌嗔道:“明明就是你私心揣度人,牌桌看的是牌,什麽時候你看我臉行事了?”
那商客五大三,看形單薄,纖弱無助的模樣,擼著袖子就要來抓人搜,被邊的奴下人齊齊攔住,罵罵咧咧喊起來。
甜釀聽他滿口髒話,心頭氣不過,將桌上銀票都抱在自己懷中,出個冷笑:“連個花娘都玩不過,輸不起,你算個什麽東西,做什麽兒子營生,早晚流落街頭是正理。”
施連趕來安,見姿勢豪邁,一腳立地,一腳踏在凳上,一條絳紅的羅豔麗非常,手中著一沓銀票,懷裏還捧著些碎銀子,眼下是兩抹淡青,臉上的神卻是不屑,眉眼卻飛揚著。
見施連來,拗著臉龐,抓手中的銀子,秀眉一橫,乜斜目,氣勢洶洶,豔無雙:“是我賺的銀子。”
連著好些日都浸在賭桌上,日夜顛倒,每日回到屋中,施連又有時外出,一連著幾日兩人都是寥寥數語而過。
他看著一眼,心中半是怒火,半是煙消雲散。
後來便是他帶著在賭桌上玩,兩人從來都有默契,若是兩人一桌做局,桌上其他人幾無活路,後來他只陪著,在耳邊教。
施連最擅長的是以小博大,給足了花樣甜頭,再一并討回來。
甜釀學得很快。
賭桌上的日子也過得飛快。
施連不能時時日日守著,有事的時候便代奴下人們多注意著些,勸甜釀早些收手,不許惹事生非。
這日甜釀玩得人散,正要回去補眠,阮阮和一群花娘在樓上招呼,要請“賭娘子”來擲骰子玩酒令。
倒是有二三名年輕商客,七八個花娘坐在一起,也算是熱鬧。
喝的是最濃的金華酒,佐著風味小菜,令筒叮叮當當,各有輸贏,半日下來,人人都喝得臉上泛紅,微醺。
甜釀被酒意一沖,已經是困倦之至,倚著阮阮肩頭,星眼半餳,態可人,正想要上樓去歇,衆花娘也是搖搖晃晃要散去歇息。
也不知是哪個商客出了主意,看著眼前的花娘各有態,換了一副骰子來,道是:“不若來個新花樣,我們來擲骰,輸一次……在座列位就一件裳,若是贏了,一粒金瓜子。”
來人扔出一把金瓜子在桌上。
花娘們看著桌上的金燦燦,捂著笑:“人這不是誆人麽?就我們上這兩件裳,還不夠輸幾把的。”
“若是不夠,把你們頭上的釵環首飾都算上就是。”年輕客商揚眉,“這可是公平?”
誰人上沒個十件八件的首飾呢。
甜釀上裳最多,首飾卻最,卻也盯著桌上的骰子和金瓜子。
玩的是押注,單憑運氣論輸贏,一過去,花娘們嘻嘻哈哈摘首飾。
到甜釀,已是醉得有些朦朧,嫣然一笑,將頭上的發釵一拔,瀉了滿頭如瀑秀發在肩頭。
年輕商客眼中一亮。
那骰子也是奇怪,別的花娘有輸有贏,到這裏,多半都是輸的。
甜釀懶散坐起,單手支頤看著搖骰的人:“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還是輸。
甜釀晃了晃腦袋,將酒盅的酒一口飲盡,慢悠悠解開脖頸的玉扣,將外裳在桌上。
“小酒也有輸的時候。”花娘笑話,“是把今日的手氣都用盡了麽?”
“興許吧。”唉了一聲,“今日很不順呢。”
再一局,仍是輸,甜釀喝了酒,了短衫,上是一件綽綽的紗,出裏的玉,臉被酒氣沖得豔若桃李,一雙眼也是水汪汪的,上沾著酒漬:“給我看看你手頭的骰子,什麽做的?”
一副銀骰子,沉甸甸的,握在手裏瞧不出什麽古怪來,甜釀了,還了回去。
再輸一,已得只剩一件裹得的襦在上,修長的脖頸和玲瓏的肩背都袒在男人目之下,甜釀沒有法子,將繡鞋踢了,出下的白綾,笑嘻嘻道:“我也行吧。”
羅褪下來,出一雙雪白玲瓏的玉足,婉約溫,盈手可握,纖細。
年輕商客瞇起了眼,咂了咂。
熱熱鬧鬧的宴席上,似乎聽見珠簾摔起的聲音,拂落了旁側的花瓶,啪一聲摔在地上,驚擾了衆人。
眉眼俊逸的男人扯開畫屏進來,一雙眼冷若寒星,目定定落在那雙還未收回去的玉足上,神沉郁若夜,額頭青筋繃。
“小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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