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皺了皺眉,猶豫了一下,最終跺跺腳道:“好,一切依你行事即可,我這便親自帶人去拿人,不過……這興王父子既然敢勾結楊一清,一定還有後著,京營的人,隻怕並不可靠,若是遇到京營的人保護他們,該怎麽辦?”
錢謙掌著軍,不過這軍加上勇士營,也不過一兩萬人,可是京師裏,京營卻有十數萬之多,更別提還有三千營、驍騎營、神機營這樣的銳了。
葉春秋眯著眼,沉思了一下,便道:“若是如此,而今人心隔著肚皮,誰也保不齊各營會有什麽舉,假若真有什麽京營死心塌地跟了那興王父子,你也不必和他們起衝突,一切等新軍來了再說。”
錢謙不由苦笑道:“哎,真是想不到事會到這個地步啊,若是陛下還在,該有多好啊。”
葉春秋看了錢謙一眼,微微一笑道:“陛下還活著。”
“什麽?”錢謙震驚地看著葉春秋,連忙道:“你怎麽得來的消息?”
葉春秋抿抿,隻是道:“我就是知道!”
錢謙看著葉春秋的臉,像是在確認葉春秋是不是隻是在跟他開玩笑。
須臾,他了手,嗬了一口氣,笑了起來,道:“我就知道陛下吉人自有天相的,哎,既然春秋知道陛下還活著,為何不公布於眾?隻要陛下出現,一切黨,就自然灰飛煙滅了。”
葉春秋卻是答非所問地道:“到了時候,自然會出現的,錢兄,去吧。”
“那……我走了,娘的,你這一趟回來,也沒請我吃酒,就指使我幹著幹那的,我真是勞碌命啊,白日在這外頭守了一日,夜裏還得四奔波。”
錢謙帶笑地抱怨了一句,便不敢在耽誤,直接帶著一隊衛,火速去了。
葉春秋看著錢謙等人離去的背影,呼了口氣,他站在這夜幕之下,竟覺得有些冷颼颼的,回頭看著殿,隻見殿的百,各自席地而坐,有人不滿地發出議論,有人索席地睡下,也有人則沉沉地朝他看來。
葉春秋返回到殿中去,不理那滿殿的員,而是前去一旁的耳殿,見了太後和太子。
太後和太子都已用了膳,張太後顯得顧慮重重,看了葉春秋一眼,道:“春秋,真是多虧了你,哀家是個婦道人家,哪裏經曆過這樣的事?哎,真是想不到啊,那些平日裏天天說著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的人,而今竟個個都有這樣的心思,哀家真是心寒啊。”
葉春秋便安道:“母後不必憂心,太子殿下是有福之人,一定會逢凶化吉的,而今我們拿住了楊一清諸人,便使興王父子自斷了雙臂,這些賊,用不了多久,便會被鏟除個幹淨。”
說著,他朝一旁不安的朱載垚溫和地笑了笑,道:“太子殿下,天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心其心誌、勞其筋骨、其,哈,太子殿下經曆了這一次磨難,將來一定會做一個好皇帝的。”
“一定會比父皇好。”朱載垚毫不猶豫地道,看得出來,朱載垚對於這個‘父皇’,已經有了很大的怨氣。
葉春秋不失笑了,道:“你的父皇是另類,他的好壞,是不能用常人來判別的,雖然……”葉春秋憋了很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道:“雖然我覺得他確實不是東西。”
到了這個份上,葉春秋也不在乎誹謗這個‘聖上’了。
朱載垚不出幾分苦笑,可是葉春秋的三言兩語,確實使他心裏的恐懼減輕了一些。
朱載垚便忍不住問:“可是,為何楊師傅他們非要做這樣的事?”
葉春秋想了想,才道:“我不願去評價楊一清這些人的好壞,卻是知道,每一個人,他們評價好壞的標準是不同的,就如陛下一樣,在陛下心裏,碌碌無為便是壞,而橫掃天下便是好。可是在有的人心裏,在邊境大幹戈就是勞民傷財,天子碌碌無為,反而是無為而治的典範。”
“這世上,每一個人都是不同的,楊一清反對新政,我想,正是因為他心中的好壞與陛下,與我,與首輔閣大學士的好壞不同。”
“有什麽不同?”朱載垚漸漸心安起來,又恢複了幾分好奇。
葉春秋沉了片刻,道:“他所要的天下,是皇帝與讀書人一起分這個天下,讀書人和士大夫能得到好,而他們再擁戴一個天子,來確定他們的特權,如此,便是皆大歡喜。可是殿下有沒有想過,皇帝和士大夫、讀書人們皆大歡喜,其他人就會歡喜嗎?曆朝曆代,多王朝,不都是士大夫與皇帝共治天下,可是最後為何總是覆亡呢?這是因為,這是皇帝與讀書人的盛世,卻未必是尋常百姓,也未必是其他商戶、軍戶、民戶眼裏的盛世啊,所以他的盛世,於王公,於我來說,卻是最糟糕的時代,同樣,在這新政之中,得到了利益和好的人眼裏,新政固然是好事,可是對楊一清這些人來說,這……就了禮崩樂壞,是最糟糕不過的。”
說到這裏,葉春秋頓了一下,又道:“想必,那興王父子,正是看清了這一點,所以他們雖然假裝忍,可事實上,卻一直在拚命謀,為的,就是等這一天,在他們眼裏,太子殿下和陛下和我一樣,都是這個禮崩樂壞的推手,他們唯有推翻了太子殿下,才能繼續去開創他們所需要的盛世。”
朱載垚本以為,葉春秋會狠狠地痛斥一頓楊一清,可是哪裏想到,葉春秋卻是給他說出這麽一番道理。
朱載垚低著頭,久久深思後,才猛地抬眸,目中顯出了堅定之,道:“將來,我定要開創一個所有人盛世。”
葉春秋卻是抿笑了。
朱載垚出不解,忍不住道:“亞父,你笑什麽?”
葉春秋意味深長地道:“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一個人人滿意的盛世。現在不是,推行了新政之後,也不會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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