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通道側邊有扇窗，陳松白坐在臺階上吹了一個多小時的風，把苗藝佳跟他日常相的種種在腦子裡過了一遍。

那些親暱的言行舉止，他從前只當苗藝佳沒長大，還是個小孩，他比年長好幾歲，有種為長輩的責任，沒覺得哪裡不對。

剝離這層關係，再去想那些，曾經的正常都變得不再正常。

炎熱的夏季還沒過去，到了晚上也不涼快，風裡裹著熱意，陳松白的後背卻涼。

走廊上的聲控燈瓦數一般，但足夠視，陳松白打量著眼前的人，穿著綠的吊帶，斜挎著一隻珍珠小包，頭髮弄了波浪卷，臉上化著漂亮的妝，眼皮上塗抹了亮晶晶的東西，眼睫長而捲翹，襯得那雙眼比平時大了一圈。腳上踩了雙細細的高跟涼鞋，腳趾甲染著紅甲油。

跟他昨天見到的那個憔悴的形象判若兩人。

見他遲遲沒回應，苗藝佳輕抿了下，忐忐忑忑地又喊了一聲：“哥。”頓了一秒，又問他，“你怎麼突然過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你等多久了？”

陳松白還是不出聲，直勾勾地盯著看。

苗藝佳心裡的。

終於，注意到自己的著裝，又想起今天出門前化的妝，徹底慌，手指著側的子，蓋彌彰地解釋：“朋友看我這段時間心不好，約我出去散心。”

陳松白結滾了下，聲線喑啞：“苗藝佳，我問你一個問題。”

苗藝佳看出他好像生氣了，這個表哥格溫和，幾乎沒見他發過脾氣，心底愈發，許久才遲疑地“嗯”了一聲。

“我提出的賠償你統統不答應，是想我跟你表嫂離婚，對你負責，娶你？”陳松白把夏熙跟他說的原話複述了一遍。

說完，他觀察苗藝佳的表。

苗藝佳懵了，眼裡閃過一明顯的不安。

陳松白很平靜，是一種心死的平靜：“你想好了再回答我。這是我最後一次問你，如果你不說，我以後不會再問你這個問題。因為我也覺得這樣很荒唐。”

比白天見鬼還要荒唐。

陳松白看著，等著的回答。

到底是會承認還是否認，他也不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應燈又滅了，四周是手不見五指的漆黑。隔壁那一戶門上的小窗子關了，一亮也不出來。

黑暗有時候會滋生恐懼，有時候會滋長勇氣，苗藝佳心天人戰，腳底板像燒著一把火，彷彿再不做決定，火就要將吞沒。

苗藝佳心一橫，開口說：“是。”

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夠應燈亮起。

陳松白的表仍舊平靜，平靜得生人勿近。

話已經說出口，猶如潑出去的水，沒有收回的可能，苗藝佳仰頭迎上他的目：“沒錯，我是想讓你對我負責。不然你想讓我怎麼辦？我還怎麼跟別人談結婚？陳松白，你不該對我負責嗎？”

這是第一次直呼他的全名。

陳松白垂眼，看像看個陌生人，後背那涼意直衝頭皮。

竟然承認了，要他離婚，娶。

真他媽離譜。

陳松白到無比挫敗，他一直沒發現的心思，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所以，你是故意的。”陳松白點頭，心中已經有了結論，沒有用疑問句，“家鄉菜、紅酒、喝醉，都是你設計好的。”

苗藝佳用力搖頭，提高了音量，嗓子都扯破了：“我沒有！”

隔壁那戶聽到聲音，主人開啟防盜門出來看了眼，一男一相對而立，似乎在爭吵，沒什麼特別的，又把門關上了。

苗藝佳攥住陳松白的手臂：“我說了，發生這樣的事我很無助很害怕，只想你能承擔起責任，你怎麼能懷疑我別有用心？你怎麼能那麼狠心？你對我的傷害還不夠大嗎？三番四次來我。”

陳松白甩開的手，嗤了一聲：“你想讓我對你負責，你又不喜歡我，勉強湊在一起，你就不怕後半輩子活在水深火熱裡？”

“我……”苗藝佳張，還沒失去理智，絕對不能承認喜歡他，否則他會認定醉酒一事是的謀，的語速慢了下來，“我沒想那麼長遠。”

陳松白已經將看，不管說什麼，他都不會再信一個字。

*8月31日，開學的日子。裝修咖啡店的專案給黃時雨做，夏熙手頭暫時沒什麼要事，送兩個小孩去學校報到。

昨天就把悠悠接到了家中，方便早晨一塊出發。悠悠的戶口還在名下，辦手續更容易。

兩個小孩吃過早餐，自覺背起各自的書包。

徐衍風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時間還早，他把領帶遞到夏熙手上。

夏熙接過來，踮腳圈上他的襯衫領，稔地打結，別上領帶夾，再把西裝外套拿給他：“我帶著兩個孩子去就行了，只是報個名，你的工作要。”

徐衍風套上西裝，單手繫上釦子：“也沒那麼要。”

趁兩小孩湊一塊說話，徐衍風低頭在上親了口：“我這當爸的也得悉悉學校，免得以後連兒子在哪個班都不知道。”

夏熙輕拍了他一下，扭頭去看兩個小孩，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表富，嘰裡咕嚕個不停，沒往這邊看。

“悉學校也不急在這一時。”夏熙說。

徐衍風拿上車鑰匙，替夏熙拎著包，對倆小孩說：“別聊了，我們去學校。”

沒司機過來，徐衍風自己開車，去往一所重點小學。

給孩子選學校的時候，他和夏熙有過一番商量，最後夏熙說服了他。

開學日，校門口堵了不私家車，徐衍風找了稍遠的地方停車，和夏熙一人牽著一個小孩，步行走進學校。

靠近校門口的一個公告欄裡了校園部方點陣圖，徐衍風瞄了一眼，帶著他們從左邊那條路走。

熱烈，他們儘量走在樹蔭裡。

兩個孩子在同一個班，一年級一班，登記資訊要寫家庭住址、父母雙方的聯絡方式等等，徐衍風把表拿過來，三兩下填好。

之後是繳費、領校服，上午就沒別的事了。

夏熙催促徐衍風去公司，他卻閒閒地說：“說好悉校園，怎麼著也得參觀完。”

夏熙服了他，但也沒拒絕，兩個大人領著倆小孩在校園裡閒逛。

小學沒大學的學校佔地面積廣，逛一圈下來要不了多時間。走著走著，夏熙覺手上一熱，低頭，左手被徐衍風握住了。

兩個小孩走在他們前面，夏熙的視線往上移，停留在徐衍風臉上，用眼神詢問他要做什麼。

路邊是梧桐樹，枝繁葉茂，只下來斑斑點點，有幾點剛好落在徐衍風那張清俊的臉上，他說：“以前在一起的時候，有想過這一天嗎？”

“哪一天？”

“跟我一起，送我們的小孩上小學。”以後還會上初中、高中、大學。

夏熙笑了下，指甲在他手背掐了一道淺淺的凹痕：“那個時候我哪會想那麼多，頂多想象一下將來咱倆的小孩長什麼樣子，就已經很了不起了。你別告訴我，你想過。”

徐衍風看著：“嗯。”

夏熙愣了一下，不怎麼信：“真的假的？那你想的，跟現實中一樣嗎？”

“還是不一樣的。”徐衍風的聲音很輕，被熱浪捲走，又被風送回來，“現實比我想的還要好。”

他鬆開的手，改為摟著。

校園的林蔭道上不斷有人經過，注視著他們，夏熙沉浸在他說的話裡，倒也沒發覺別人的目。的眼裡只有他，也只聽得見他的聲音。

他又說：“我好像沒有對你說過，謝謝你生下我們的孩子，現在還給了我一個家。”

夏熙的腳步變慢，直至停下來，笑眼裡閃著碎：“怎麼突然煽起來了。是因為子衡開始上小學，讓你生出一為‘老父親’的慨了嗎？”

徐衍風笑，掐了下的臉。

過了半晌，夏熙收起玩笑的表，認真地說：“我才要謝謝你，幸好，我遇到的人是你。”

沒有說得太明白，但徐衍風懂。

換了任何一個人，他們彼此或許都不是現在的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