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剛會是昌王的人?
他起先是不信的,可想到王剛初軍中曾在信國公麾下效力,便覺十分可能。
昌王雖沒幾分真本事,但他的岳丈信國公久事沙場,城府極深,若出其不意在他腹地安一枚棋子,也不是沒可能。
沈妝兒區區一個夢,竟然給他了至關重要的報...想一想,都覺得匪夷所思。
朱謙神復雜看著妻子,俯了發梢,“等我回來。”旋即退下床去。
他得去求證,如果這二人立場屬實,軍演計劃便要重新布置了。
朱謙迅速回到書房,傳來溫寧,“快,將這些年段寧玉與王剛二人有關的軍報悉數找出來。”
朱謙在兵部與通政司安了眼線,每日這兩的報都會抄送一份,輾轉送煜王府。
不然,前世朱謙也不可能從一寂寂無名的皇子,一躍登基為帝。
溫寧不敢大意,喊來兩名衛,四人進地窖的室里翻查,一個時辰后,與二人有關的信息全部翻了出來。
朱謙心思縝,從這些細枝末節中終于尋到了蛛馬跡,確認段寧玉是六王的人,而王剛則是昌王的人,難怪昌王放心大膽將軍演給他籌備,原來打著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算盤。
朱謙心中有了謀算,重新回到后院。
天心閣黑漆漆的,無一亮,廓匿在樹梢下若若現。
敞軒外那一排燈盞被夜風吹得搖搖晃晃,不經意間發出一聲寂寥的撞響。
沒有等他,亦沒給他留燈。
那無聲無息黑如片影的天心閣,就如同熄滅的那顆心。
朱謙眸如墜云霧,一玄衫立在湖邊孤石上,清風獵起他的擺,他如同水墨畫里一片剪影,一未。
空氣明凈,下弦月在半空撐起一方極小的天地。
薄弱的銀芒避過樹梢,灑落在他肩頭,如有微霜,又似在他與天心閣之前劃開一道天塹。
隨著夜越深,那沉寂的廓漸漸從他眼前淡去,仿佛要墮夤夜深,從他生命里慢慢割離開來。
朱謙離京后,沈妝兒在府上過得愜意舒適,皇后那夜信誓旦旦要賞賜于,隔了幾日便將一車絹帛與字畫賜來了王府,前來傳旨的太監竟是劉瑾。
單獨將劉瑾引東廂房敘話,下人均侯在門口,劉瑾掀起蔽膝便跪了下去,
“奴婢今日前來,特謝王妃搭救之恩。”
“哪里的話,快些起來,這是皇后的賞賜,你怎麼來了?”
劉瑾笑道,“皇后遣人將禮單遞至前過目,恰恰奴婢在場,老祖宗便遣奴婢一道來傳話,陛下王妃放心,會看顧著煜王。”
沈妝兒沒料到皇帝有這等心意,看來上回哭一場還是甚有效果,抬手示意他起來,“上回是不是你將皇后為難我的事告訴了陛下?”
劉瑾起恭敬立著,“奴婢使了些手段,陛下知道了這事,皇后若打量王妃您無人孝敬,便是錯了主意。”如今他進了司禮監,又被馮英認了干兒子,有底氣說這話。
沈妝兒卻搖著頭,吩咐他坐下喝茶,“以后斷不可肆意妄為,你在前當差,一個不慎,便是掉腦袋的。”
劉瑾清秀的臉端得是從容不迫,“王妃放心,奴婢心中有數,斷不會被人抓到把柄。”
也不好逗留太久,臨走時,沈妝兒悄悄塞了一袋銀子給劉瑾,劉瑾臉一變,眼底溢出幾分難過,
“王妃娘娘,您于奴婢有救命之恩,何須您用銀子來打發奴婢?”
沈妝兒卻鄭重地搖頭,“劉瑾,我給你銀子,并非是打點你,而是給你去宮里打點旁人...”
劉瑾聞言一怔,眼眶登時涌出幾分。
他行走在宮廷,無依無靠,如今雖掙得些薄面來,可越往上走,路越艱難,在司禮監爬打滾,往往只需三分本事,還需七分為人世。
上面的人非等閑之輩,下面更有魑魅鬼倆來扯他膀子,各著實需要打點。
宮里的太監,沒了子,沒了旁的指,唯有銀錢實在。
沈妝兒這話在他心坎落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他握住銀袋子,咬著牙往兜里一塞,
“謝王妃!”
躬施了一禮,劉瑾出門檻,了宮車。
輕輕掀開半角珠簾,瞥見那道昳麗的影立在門廊下朝他笑。
的笑容,便像一束,刻他暗的心底。
他是在渠的人,有那麼一方明月淺淺往他一照,便是寂寥夜里唯一的皈依。
他一心想出人頭地,不旁人看輕了他,太監怎麼了,太監也是人,亦可有一番作為。外將出將相視為人臣典范,他便劍指司禮監掌印,筆起驚風雨,筆落定乾坤。
待宮車行遠,劉瑾將那錢袋子掏出,里面有一大摞銀角,方便他打發小使,底下更擱了些面值不一的銀票,掏出來細細一數,竟有兩千兩。
劉瑾心募的一。
煜王妃居然給了他這麼多銀子。
所說沒錯,當真是給他打點旁人的,這是將他當自己人了。
劉瑾懷揣銀袋子,無措地笑了笑。
這銀袋子是留荷親自裝點的,留荷攙扶著沈妝兒回了后院,便小聲嘀咕道,
“您平日自個兒吃穿都沒這般舍得,這一給便給了兩千兩,還不算那些碎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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